西北院房间并不算多,也不宽敞。
但白狐公主李落蕊的厅房还算奢华。
各类家具俱全,全是上等的黄花梨木。
杨谦和白狐公主先后落座。
侍女金铃拿着锦帕帮白狐公主擦拭发丝上残留的水渍。
此举确实不合礼数,但怪不得白狐公主。
她本在沐浴,奈何杨谦不按常理出牌,上门做客竟然出手杀人。
白狐公主被迫提前爬出浴桶,出来息事宁人。
她但凡耽搁片刻,双方说不定会大打出手。
局势更加难以控制。
有了刚才那一幕,白狐公主看着不太愉快,迟迟没有作声。
四个侍女端来十六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替二人摆好碗筷酒杯。
杨谦大概扫了一眼,笑着调侃。
“哟,公主下午才到国宾馆,这么快就炮制出了十几样美食,果然是持家有道。
谁娶了你,一定很有福气。”
白狐公主轻启朱唇,笑的很敷衍。
“公子误会了,我们还没生火呢。
这些菜肴从附近的一品轩点的。”
“外卖?”
杨谦身子微微前倾,仔细打量菜肴。
“嘿,果然都是雒京一品轩的招牌菜。
公主,你这客请的太过随意了吧?
我还以为你会拿出几样西秦美食招待我呢。”
白狐公主嫌金铃擦的太慢,从她手里接过锦帕,自己动手。
“秦国地处西北,为西戎所环绕,环境极其恶劣,民风向来粗犷,在饮食方面过于粗枝大叶,没有几样拿得出手的美食,哪敢用来招待公子这样的贵客?”
折腾了小半天,杨谦确实饿了,刚要拿箸夹菜,萧狂鸣伸手拦住:“公子,等等。”
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取出一根银针。
“公子,让属下先试一下毒。”
杨谦抬头,不悦的横他一眼。
“堂堂皇室公主请客,她都没有派人试毒,我们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时银弩拿着银针走到桌边,微微欠身。
“公主,公子,这菜是从外面点的,稳妥起见,请容奴婢先试一下毒。”
打脸来的好快。
杨谦放下银箸,一脸无奈瞪着萧狂鸣,又要斟酒。
萧狂鸣摁住酒壶:“公子,酒水还没验过呢,请稍等。”
萧狂鸣银弩以银针将每碟菜肴验了一遍,又将两壶酒验完。
银针色泽依旧,没毒。
这还没完。
萧狂鸣叫来一名试毒员,从每碟菜肴夹起一块,尝了尝,又倒一杯酒喝下。
银弩也叫了一名试毒侍女,挨个尝试一遍,饮一杯酒。
白狐公主睫毛隐秘的颤了颤,眼中掠过一点不易察觉的隐忧。
酒里没毒,但有媚药。
银针试不出来,但试毒员喝了酒容易发情。
要是被检验出来,一切休矣。
银弩碎步走到她身旁,趁杨谦不注意,扯了一下她的裙角。
白狐公主抬起头,与她四目相交。
银弩那眼神似乎在说:“公主,无须担心。”
她轻飘飘一句话并不能卸下公主的担忧。
白狐公主柳眉皱起,美目厌恶的瞅了一眼杨谦。
西秦民风质朴,大多直来直往,远不如中原那么多花花肠子。
白狐公主心里排斥臭名昭着的杨谦,虽然很想按照皇叔李元翼的交代,多挤眉弄眼,多卖弄风骚。
但她不会呀。
她是公主,自小受皇帝李元麒宠爱,从来只有别人阿谀奉承她,她没学过讨好别人。
尤其是她想到即将要被杨谦这肮脏丑陋的狗男人扒光衣裳,像疯狗一样骑在身上,暗自作呕。
她心中暗暗生出一种想死的冲动,双手捏的很紧,恨不得拿长箸插死这个人渣。
可她不能,她清楚知道,杨谦若死,杨太师定会让整个秦国为之陪葬。
她匹夫一怒顶多血溅三尺。
杨太师若是动怒,秦国必将不复存在。
她无助的闭上眼,尽量不看杨谦。
萧狂鸣银弩用银针验完毒。
试毒员走到门外,金铃端来两杯清水,送给两名试毒员。
“二位,漱一下口吧。”
二人不疑有他,接过水杯就喝,在嘴里咕噜咕噜两下,将水吐掉。
银弩斜斜瞟了瞟门外正在漱口的试毒员,露出满意笑容。
水中有化解龙凤合欢散的药粉。
龙凤合欢散入口,药性要半个时辰后才会发作,二人喝了解药,龙凤合欢散的药性已解,不会露出马脚。
银弩端酒壶替杨谦白狐公主各斟一杯酒。
“公主,公子,酒水菜肴均已验过,无毒,请二位放心享用。”
说完,低头退到旁边。
杨谦斜斜瞪着满脸阴霾的公主,心里不爽。
瞧她不情不愿的样子,吃顿饭跟上绞刑架一样。
“公主,你是身体不舒服呢,还是不屑跟本公子吃饭?本公子就这么惹人厌吗?”
白狐公主性情耿直,幽怨的美眸斜斜刺他一眼。
“公子,你口碑如何,应该心里有数,说一句神憎鬼厌都不为过,和你共处一室怎么高兴起来?”
白狐公主说完就后悔不迭,低下头,眯上眼,双手虚握拳头,心里喃喃抱怨。
“该死!皇叔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好跟这登徒子培养感情。
可我看到这登徒子就恨的牙痒,一句好话都说不出,会不会激怒他?”
杨谦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抚掌大笑。
“公主,你可真是快人快语,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你要是说跟我吃饭很高兴,我免不了要怀疑你城府太深,别有用心,
的确,本公子以前年少轻狂,干了一些荒唐事。
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本公子近来三省吾身,立志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公主不妨放下昔日成见,重新审视一下本公子。”
白狐公主美眸猛地睁开,长长睫毛颤了颤,看着杨谦,似惊似喜。
“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然而想起杨谦在城门口和院外凶残霸道的行径,眼中黯然。
呵,这叫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如果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后都是这副德行,以前该何等嚣张跋扈?
她嘴角微微上扬。
“公子,请恕本公主眼拙,看不出公子和传言有何不同。”
杨谦哈哈大笑,端起酒杯,邀白狐公主共饮。
“公主,好啦,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今夜月华如练,碧空如洗,如此良夜,如此佳人,让我们举杯痛饮,一醉方休。”
不等公主回应,一口饮尽杯中酒。
白狐公主眸子如繁星般闪烁,心中有根弦动了一下!
铮!
“世人疯传这登徒子不学无术,连太师府门口的对联都认不全,刚才这句话却很有水平,不像是个腹中空空的废物呀?”
她心不在焉的举起杯,左手袖遮住半张脸,轻轻抿了一口清酒。
喝完之后,心中剧痛。
酒里有药。
一杯酒下肚,半个时辰后,这该死的登徒子就会化身恶魔,而自己成为砧板上的肉,任他采撷。
一国公主堕落至斯,她甚是不甘。
然而为了秦国的生死存亡,她不甘又能如何?
在这纷纭乱世,个人的作用太渺小,女人的作用尤其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