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之前吃过一碗糖水卧鸡蛋,此时并不是很饿。
但随着她坐到桌子上,看见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时,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今日桑榆做菜依旧是习惯性的四菜一汤,水芹菜炒肉丝、韭菜炒豆芽、肉沫蒸蛋、红烧肉以及一份萝卜猪肉羹。
就她这个吃猪肉的频率,别说放在这个时代,就是后世,很多家庭都不一定能达到。
对于吃这方面多花点钱,桑家全家上下皆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毕竟桑榆的手艺在这里摆着,不吃点好的都让人觉得浪费。
桑兴皓平日里是最喜欢吃蛋羹的,不用他主动说,桑榆就端起他的碗给他盛了几勺,让他拌着饭吃。
“有什么恩怨都先放到一边,天大地大吃放最大。”
说完之后,她又给小女孩的碗里舀了几勺蛋羹。
蒸熟的鸡蛋羹有点类似豆腐脑,细腻、均匀、几乎看不见气孔,用勺子轻轻舀起时,还会轻轻颤动。
女孩微垂着头,偷瞄周围人,见没人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终于捧起碗,捏着勺子挖下一块鸡蛋羹送入口中。
细腻嫩滑的蛋羹上,铺着一层细碎的猪肉沫。
入口后,蛋羹一抿即化,肉沫带着一定的颗粒感与细碎的嚼劲,带来丰富的层次感。
原本只想着不浪费粮食的小女孩,随着一口蛋羹下肚,便是眼睛一亮,忍不住吃下第二口第三口。
悄悄用余光注意她动作的桑兴皓见她吃得那么快,连忙加快动作刨着混杂着蛋羹肉沫的饭往嘴里送,迅速吃完后再要上几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抢饭'就能吃得更香,两个人跟比赛似的,一个吃完另一个立马跟上。
小女孩也渐渐不再那么腼腆,甚至敢大着胆子去扯桑榆的袖子,给她看自己的空碗,示意要添菜。
之前一顿饭最多吃一碗的桑兴皓硬是添了小半碗,把肚子吃得滚圆。
要不是桑榆看情况及时制止两人继续添饭,怕是一人能吃两大碗。
就像桑榆之前说的那样,小朋友之间的恩怨情仇,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顿饭吃完,两人莫名多了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感。
当然要是让桑榆来说,这分明是饭桶惜饭桶。
一碗半的米饭,大半碗的蒸蛋,各类蔬菜,最后还有一碗肉羹,一般六七岁的小孩哪能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饭后,桑榆领着二人去溪边散步消食,一手牵着一个,顺便给小女孩解释起为什么不让她现在离开的原因。
“姐姐知道你很想马上离开这里,但村子外面有坏人,你独自离开的话,会被坏人盯上。”
小女孩只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去,好在桑榆并不在意这点。
桑兴皓有些懵懂地看向女孩:“你要走?去哪里?”
他一开始还以为女孩是村里的人,没想到根本不是。她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家里人都去哪了?
女孩依旧不说话,桑兴皓倒也不恼,晃着桑榆的手问道:“阿姐,她为什么要走?”
“嗯……大概是为了自由?”桑榆也不确定。
她第一次见到女孩的时候,对方就好像孤身一人,不知道家里人是都不在了,还是意外失散。
“自由?”桑兴皓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又仰起脑袋问,“阿姐,什么是自由?”
“……”
桑榆一时间有些语塞,自由的定义很宽泛很复杂,甚至可以说需要一定的哲学深度才能解释明白。
她不觉得通过自己的三言两语能将这个概念解释清楚,不过桑兴皓想要知道的'自由'并不需要那么复杂的解释。
她组织了下语言,缓缓开口:“自由就是在不侵害他人的情况下,做想做且可做之事。”
桑兴皓皱眉琢磨着话里的意思,小女孩垂着的双睫却是微微一颤。
她曾经听过与这句话类似的话,但只有后半截。
阿父跟她说,自由就是像雄鹰一样,能肆无忌惮地翱翔在天际,做任何想做之事。
阿母说,自由就是无拘无束,想去哪就去哪。
可他们现在都不在了,天地依旧广阔,她却如同折翅的雏鹰,不知前路。
晚上溪边不能久待,风一吹,大量饱含湿气的冷风便会往人的骨缝里钻,冻得人直发抖。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小女孩只能跟桑榆住一间房。
她打好热水回屋,一进门就瞧见女孩拘束地坐在床边,正紧张地望过来,显然对方不是真的毫无情绪的泥人。
桑榆将一盆温热的水放到地上,招呼着对方过来:“来,我给你擦擦身上,再给你上点药。”
白日里她只给对方清理了双臂的伤口,现在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再让对方脱衣服,应该没什么问题。
女孩依旧坐在床边没动,好在桑榆一开始也没指望对方能乖乖听话,她不过来,自己过去就是。
她径直走到女孩身边,试探着伸手去摸对方衣领,女孩依旧毫无表情,静坐不动。
桑榆便顺势将她的外袍脱下,而后是里衣。
等看见掩盖在衣袍下的身躯时,饶是她也忍不住低骂一声:“畜生!”
只见女孩小麦色的肌肤上,覆盖着各类鞭挞过的新旧痕迹,鲜红色、青紫色交织成片。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自脖颈一路顺着前胸延伸至小腹的牡丹刺青。
桑榆指尖轻轻碰了碰边缘还泛着红的刺青,柔声问:“还疼吗?”
女孩轻轻摇头,不是不疼,而是她已经习惯了。
如此大面积的刺青,怎么可能不疼。
桑榆没再继续多问些什么,只默默地拧干麻布,轻轻擦拭女孩的肌肤,一点点的上药。
夜间二人躺在床上,感觉身旁之人已经睡熟,一动不动的女孩忽然坐起,悄无声息地下床、穿衣。
她捏了捏怀中的卖身契,正欲转身出门,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垫着脚往床另一边的桑榆慢慢靠近。
来到桑榆身旁,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桑榆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俯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