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碗琥珀色的酒水酒体介于清酒和黄酒之间,微微挂壁却并不显得黏稠,底部带有星点般的珍珠气泡。
桑榆轻轻嗅了嗅,能闻到一股像是刚剥开荔枝的清甜香,又带着淡淡的发酵过的米香。
她浅浅抿了一口,荔枝醴入口微沙有点像香槟的口感,刚入口的前几秒,舌尖率先感受到的是荔枝的纯甜与少许的青梅酸。
数秒过后,便能品出米曲特有的熟香和清洌的泉水。
咽下之后,唇齿留香,带着淡淡的咸鲜回甘。
“好酒!”
桑永景饮下一口后,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这荔枝醴不愧是岭南特有的果酒,酸甜平衡得极佳,酒体滑过唇舌如丝绸般顺滑。
若是有圆月景色赏月作诗,这便是天下最为适配的美酒。
“哈哈哈,桑大哥喜欢便多喝点。”
“大家也别光喝酒,动筷吃菜吃菜。”这次桑永景的脑瓜子灵光了一回,见众人只品酒不动筷,连忙招呼着众人动筷。
主人家打了招呼,其他人便也不再拘束着,纷纷开始动筷夹菜,两个早就被馋得口水直流的小朋友更是一筷子直奔烤乳猪而去。
烤乳猪上桌之后,桑榆用刀将整只乳猪稍微切了切,赵宝儿一筷子夹起块足有自己脸大的肋骨肉,想往嘴边递却怎么都吃不到。
一时间脾气上来,他索性舍掉筷子,直接伸手抓住骨头,张开口“嗷呜”一下咬下一大口。
酥脆的猪皮经过漫长的烤制后,皮与脂肪被烤得完全分离开,脆皮在牙齿轻咬的瞬间碎裂开来。
牙齿穿过碎裂的猪皮,咬下脂肪层和瘦肉,而后大口咀嚼起来。
乳猪的脂肪厚度并不像成年猪那般过厚,只有三五毫米左右,经过长时间的慢烤,脂肪融化成透明油汁,渗入瘦肉缝隙。
入口的一瞬间,温热的油脂层便如凝乳般倏地化开,带着蒜香完全渗透的丝缕瘦肉一口爆汁。
脆皮的焦香抵消脂肪的油腻感,肉汁补足油润感,形成一种脆、化、鲜的循环感受。
赵宝儿平日里吃得最多的就是猪肉,但他却不是很喜欢吃,毕竟猪肉特有的那股子腥臊味,在味觉最是灵敏的孩童吃起来格外明显。
但手中的猪肋骨肉显然不同,一口咬下去,他的眼睛便亮了几分,而后一语不发只默默地拿着骨头不停啃食。
自家儿子上来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抓着肋骨啃,好似家里缺他吃食一般的模样,让向来好面子的赵虎有些觉得丢脸。
人多他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却对烤乳猪的味道生起几分好奇。
他取了块腿肉,比起肋骨要稍小些,但也依旧是很大一块。
大口咬下,酥脆甜香带着点焦香的脆皮、油润的脂肪与略带嚼劲却丝毫不柴硬的腿肉瞬间充斥赵虎整个口腔。
腿肉内里的筋膜经过三四个时辰的烤制,转化为胶质,撕扯时还能看见琥珀色的拉丝。
好大一块的带皮腿肉,赵虎只觉得才吃了三两口便已消灭干净,等他下意识地想再夹一块的时候,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他刚刚吃的,真的是猪肉吗?
完全没有往日吃的那些猪肉的腥臊味,肉质细嫩,一口爆汁,吃完还想再吃,让人欲罢不能。
他忍不住出声询问:“桑小娘子是怎么做的,一点腥臊味也吃不出来。”
桑榆忙咽下口中的猪肉,笑着回道:“猪肉的腥臊味来源其一是本身的肉,另一点就是猪肉中的血液。”
“提前浸泡一夜让猪肉里的血水分离出来,再加上足够的调味料腌制入味,就能遮盖住那股腥臊味。”
做菜赵虎不擅长,但杀猪这事他要是自称外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内行,闻言眼睛一亮:“血液?那岂不是说,杀猪的时候,直接放血,就能去掉一部分的腥臊味?”
“对,不过也只能起到些许作用,这只烤乳猪味道好,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它小。”
桑榆有心想让对方帮忙尝试劁猪养猪,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现在就要把劁猪能去掉猪肉腥臊味这事给说出来。
一来双方才认识没多久,最是忌讳交浅言深。
二来嘛,劁猪若是实验成功,其中利润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足以让一户人家此后子孙都以此为生。
贸然说出来,要是对方歪打正着摸着门道,她找谁说理去。
赵虎赞同的点头,猪杀的多了他多少也懂一点这个,猪肉贱,很多富户都不愿意吃猪肉。
但他们偶尔也会愿意买点小猪崽回去吃,那股子腥臊味比起大猪要轻上许多,也更容易接受。
“先不说这些,叫花鸡晾凉了些,我来拆开给大家尝尝。”
桑榆不是很想现在跟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见叫花鸡上方飘着的白烟淡了不少,顿时起身准备拆鸡肉。
叫花鸡的'拆肉'跟寻常烧鸡、烤鸡的拆肉方式完全不同,只见桑榆垫着芭蕉叶抓起整只鸡抖了几下,又将鸡放回原位重新坐下。
动作极快,也没见她掰断鸡翅鸡腿,更没见她用刀,在场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发愣,这就结束了?
此时再去看芭蕉叶里的叫花鸡,完整的鸡骨架安然躺在中间,鸡肉则落在叶片底部。
桑榆对众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尝尝这道'叫花鸡'风味如何。”
叫花鸡?叫花他们倒是知道,说的多半是乞儿,可跟鸡结合到一起,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这是道什么菜呢?
大人们还在思考,两个小朋友却是听话得紧,一人夹了一大筷的鸡肉,直接往嘴里塞。
桑兴皓夹了一大筷的鸡腿肉塞入嘴巴里,半边腮帮高高鼓起。
鸡肉还没入口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香气。
鸡肉一入口,还没等咀嚼几下,皮紧肉实、口感软糯、鲜嫩多汁的鸡肉便入口即化。
两个小朋友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拿起筷子再次伸向叫花鸡。
原本还想边喝荔枝醴边跟桑永景畅聊拉近关系的赵虎,早已忘记自己最初的想法,只是不停地伸筷子再伸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