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子时的洛阳城沉浸在一片浓重的暮色之中。天空中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已经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和寂静。
街道两旁的灯火稀疏,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的深沉。
沈府与骆府门前,身着漆黑长袍的李家死士,面遮黑巾,队列整齐,宛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府的门前。
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使者。
死士们手持火油,倾洒于两府之外,火光随之一触即发,瞬间蔓延。熊熊烈焰借着火油之力,迅速吞没了两座府邸。
火焰如同愤怒的巨兽,吞噬着一切,木质的梁柱在高温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瓦片在烈火中崩裂,坠落。
浓烟滚滚,夹杂着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两家中少数逃出生天的幸存者,也被在府外守候多时的李家死士捉住,装入麻袋,无情地抛回火海之中。
这些死士,犹如精密运作的机器人般,执行着既定的使命,他们眼神冷漠,动作迅速而准确,没有一丝犹豫。
幸存者们的哀嚎和求饶声在火海中渐渐消失,被火焰的咆哮声所淹没。
府邸的花园中,曾经繁花似锦的景象不复存在,只剩下焦黑的残枝败叶。
池塘中的金鱼在沸腾的水中挣扎,最终沉入水底。就连那些曾经在夜色中鸣叫的蟋蟀,此刻也沉默了。
整个洛阳城,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所震撼,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在崔绍谦刻意安排之下,外城守军直至沈、骆两大家族的宅院被火海吞噬殆尽,方才不紧不慢的抵达现场。
在崔、李二家的示意下,负责维持秩序的外城禁军与前来调查情况的廷尉府各级寮属,完全处在消极怠工的状态下,敷衍了事。
经过一夜的摆烂式的调查后,廷尉府直接得出结论,沈、骆两家的悲剧是由家仆不慎引发火灾所致,同时,府中还在洛阳城内发出警示,随着冬季的到来,天气干燥,务必注意防火安全。
太极殿内,赵倾然一挥手,将廷尉府的奏章狠狠地甩在卫荃的面前呵斥起来。
“这就是你们廷尉府给出的起火原因?沈府与骆府相隔南北,又怎么可能同时发生火灾?!”
卫荃在来之前就已得了崔、李两家的保证,所以现在可谓是十分的桀骜不驯。
“公主殿下,我朝廷尉府素来不承担侦缉案件的职能,我所提供的结论,亦是从沈、骆两家的废墟中调查梳理所得到的最有可能的真相。
倘若殿下对此有所疑虑,可以亲自派人复勘查验,而不是在此对廷尉府本职以外的工作吹毛求疵。”
“你……你……”
一旁的楚淮泽站在赵倾然身旁一副宦官头子的口吻,对着苏荃训斥道:
“卫廷尉,公主殿下也是好心提点你,你怎可出言不逊,讥讽公主呢?”
“卫荃不敢在公主面前出言不逊,我只是实话实说,直言不讳而已,若有哪句实话真如楚公子所言讥讽到公主了,那还请公主见谅。”
卫荃又阴阳怪气一番算是给陈蒨递上了投名状后,便已廷尉府公事繁忙为由,告退离去
赵倾然的身影孤高的立于高位之上,心中满腹狐疑,她难以置信,向来行事谨慎的卫荃,今日居然大胆直言,更是竟敢毫无避讳地顶撞她。
更令她害怕的是,不只是卫荃一人,越来越多的朝臣亦开始对她下达的命令阳奉阴违,她对于朝政的掌控力,已然日渐衰微,显得力不从心。
……
“公子,您让我们去查那件事已经有结果了,这是我们在楚府的细作抄写回来的信件,请公子过目。”
那位被尊称为公子的俊美青年,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从座椅上从容起身,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优雅的身姿,随即才慢条斯理地接过信件,开始看了起来。
不过须臾之间,青年紧握信件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那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庞,此刻怒火已清晰可见。
“好!好的很啊!备车,我们去陈家!”
在此时,崔家正厅之内,崔、李、柳、王、谢五家的话事人咸集于此。在他们面前,王文昭、卫荃与张凯三人也只能在旁恭谨地立于一侧。
堂下,楚淮义与楚淮仁两兄弟,一人颤栗着跪地,双手颤抖地递上一沓密函;另一人则将一名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楚府管家牢牢按压于地,静待上方五位家主的裁夺。
崔绍谦起身,小心翼翼地拆开密函,并将其郑重地递到自己的祖父手上。函件中白纸黑字,触目惊心地揭露了四年前赵倾然与楚淮泽狼狈为奸,暗中指使他人趁陈家不备,对陈氏一门在洛阳的百余口族人进行残忍虐杀的真相。
待上位的五人细致阅毕信函中的每一行字句,崔宏那冷漠无波的嗓音方才在厅堂中回荡开来。
“详细……讲讲你们知道的所有事。”
楚淮义匍匐于地,不敢稍抬头部窥探上位几人此刻的表情,内心只祈求楚淮泽那厮所行的恶业不要波及自身。
“回……回禀各位家主,小的是受明公的命令调查此事的。
四年前,当今天子尚未登基时,明公受命挥师冀州,以清剿楚王之余孽。
我的兄长,哦不,是那个贼人楚淮泽,觊觎明公胞姐之绝世容颜,遂起邪心,对她施以暴行后,又将其残忍杀害。
又恐惧陈家门楣显赫,忌惮报复,便利用了赵倾然对于陈家势力扩张之忌惮,与之勾结。
先让赵倾然调离陈府内戍守的死士,又收买了一班恶徒,带他们前往陈府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
事后,又得赵倾然为之掩饰,将罪行伪造成仇家寻仇之举。
这被压在地上的人便是楚府的管家,楚淮泽那贼人当年的帮凶之一,他做下了无数的恶事,其罪行累累,不堪枚举。”
话音未落,楚淮义已如断线风筝般倒射而出三米的距离,砰然一声,肩头狠狠撞上背后的桌案,将其撞得粉碎。
楚淮义哆哆嗦嗦地勉强跪起,抬头望向那个踹飞他的人,眼前是一位身材高达八尺的男子,他那如铁钳般的手臂猛然卡住楚淮义的脖颈,如同捉起一只小鸡般轻易地将他拎起。
“所以说是你楚家的人杀害了我的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