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
兰娘梗着脖子,毫无忏悔之意,“那些孩子都是我们花了钱买来的,多活了这些年,他们还要来感谢我们呢!”
她干得裂开的嘴唇向上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眼神里是满满的恶意,“你们在锦衣玉食的时候,我们这样的就像根小草一样,所有的挣扎都是为了活着,好的坏的,都无所谓,只要活着就好。
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从小都没见过真正要饿死的人吧!什么酸的苦的,能进肚子里的都尽量吃进去,吃得肚子鼓鼓的,还是觉得空空如也,从肚子到喉咙,永远也塞不满,但是没办法啊!生了孩子,养不活的就塞进桶里,养到七八岁,因为这,因为那,总是一些可笑的原因,不能再养了,随便来了一个人,花上二两银钱就能卖掉,这样的人,本来也是活不久的,不是被我们买来,他们永远也吃不到一顿饱饭——大人,你想不到吧,他们对我们可是很感激的呢!”
江心白脸上的神情纹丝不改,不像颜南星,已经被这一番无耻至极的颠倒黑白气倒。
“那为何,他们死的时候,那样痛苦?”
江心白伸手,指向西南方向的某个地方,“那个坑那样浅,随意地把枯枝烂叶洒在上面,不仅没有如你们所愿遮掩痕迹,反而弄巧成拙,直接引我过去,”他颇觉可笑,“当真愚不可及,这些年你就是这么骗自己的么?你敢说,你们买下那些孩子的时候,敢对他们的父母说出你们的目的么!那些孩子整日里为你们种植癸草而劳累的时候,你们敢对他们说实话吗?告诉他们,他们种下的好看的花儿,是让他们整日昏昏沉沉的癸草、他们饮下的药水是致死的毒药!”
他从袖口拿出一只精巧的布老虎,“这东西,你可还记得?”
兰娘僵住了,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这是墨生的,她求了我好几回,我才给她做了,她一向爱惜,是绝对不会轻易离身的……”
江心白看她的反应,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深山老林之中,那小姑娘要么是从家里带来的、要么是从这里管事的人手上拿来的,不论是何种情况,这兰娘必定知晓。
“其实,你之前也是像她们一样,被那个姓韩的买来的吧!”
此话一出,兰娘猛地抬头,一时不知说什么。
“你心心念念的情郎不在,你这般做戏,可没人欣赏。”江心白不耐烦地把布老虎掷出,“你放心,等他醒了,我会告诉他一切的真相。怎么,你不信?”
兰娘的脸还是模糊不清的,但是她袖中的手紧紧掐着,带起衣袖不甚显眼的隆起。
她的脖颈上血液快速流动,一鼓一鼓的,没有逃过江心白的眼睛。
“就让我简单说一说吧,你们早就想离开这里,尤其是知道京城的动向后,你们就下定决心要离开。可是,你们又舍不得这里被官府发现,所以你们决定将一切掩盖起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些药材和那些孩子,也就是你们眼中的药人。
中了癸草之毒,还活着,还能有如此兴风作浪的精力,必定有一位精通药理的人,你,二十多岁,当年姓韩的中毒的时候,还是小姑娘,一定不是你。再者,他手上有常年处理药材浸透的药香,所以,一定是他本人精通药理,当日他要亲自处理药材。
这么多年,你们发现不直接喂癸草药水,而是让他们日积月累地与癸草接触,慢性中毒,更有利于你们研究癸草之毒——因此,这些孩子也是重要的,不能放弃,可是你出于嫉妒之心,残忍地杀害了他们。
可是你不知道,你的情郎给了他们保命的毒粉,你不察之下中了招,很快发起了高烧。
更不巧的是,这时候你那位姓韩的情郎变身了,变成了一个小姑娘——这下,你们是彻底走不了了。”
兰娘默然,“久闻总捕衙司江心白的赫赫威名,果然不同凡响,只是,这些东西外人不知,你怎么知道的?”
“死人的尸体,不会说谎。”江心白只是淡淡地说道。
颜南星看看江心白,又看着兰娘,“你这话,难不成是都认下?”
她不理解,“那韩大仙——他那样的人,不配叫什么大仙,大恶人还差不多!韩大恶人把你买来,如此对你,你竟然爱上了他?”
兰娘扭头,心里满是情意,“你们懂什么,他对我一直是不一样的,他夸我好看,手巧,他不让我吃药,说还没成功,等做好了,再让我吃。”
“你傻么!”颜南星怒叱,“这肯定是骗你的瞎话!”
兰娘柳眉一竖,大声反驳,“才不是呢!他为了我能和他一起长生不老,每个月都割血,让我喝!”
此话一出,她当即反应过来,住了口。
可是,已经晚了。
颜南星忍不住站了起来,“他的血竟然也有解毒的功效么?”
兰娘并不理会她,只是看着江心白呵呵直笑,“不过,江大总捕也有料错的地方,你另外那位同伴是去搬救兵了吧?可惜,这救兵带来的可能是催命符哦。”
催命符三个字说出口,兰娘看到江心白的脸上仍不变色,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们的反应,忍不住道,“怎么,你不会连这个也预料到了吧!”
江心白随意地点头,“裴文清必定不放心,当地官员在这几年的频繁调动中,若没有全换成他的人,才是真的怪事。”
这两个人,躲在背后残害幼童,号称什么“韩大仙”,然而他们只顾研究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术,连药童都是自己采买而非信众献上,可见他们势力的单薄。
自然,也可能是裴文清不放心,严厉打压,力图让他控制的当地的官府势力能制住所谓的韩大仙。
南霁风出身就在西北军中,此番前去,不知是能化敌为友,还是反被对方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