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白匆忙赶回总捕衙司。
刑部的人已经围住了总捕衙司大门,正和姚乾书对峙。
“你们不能带走颜南星。”
江心白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越过围观的群众,走到他们面前。
刑部尚书严大人亲自带队,皮笑肉不笑,“江总捕这是要包庇罪犯吗?”
这就是当日龙兴茶楼裴相带去的救兵,他前不久才当众为他的儿子严碧清求娶桫椤。
怪不得桫椤前日会突然到总捕衙司,肯定是严碧清与她说了什么。
江心白稳了稳心神,“既是和癸草案有关,自当交由我总捕衙司来办。”
“是吗?可是据我所知,这颜南星与江总捕关系匪浅,这恐怕不妥吧!”
严尚书冷笑,“江总捕,犬子前几日刚和令妹定了亲,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不讲情面呢?”
“严大人慎言。”江心白听到这话,神情更冷了,“不过是宴席之上的酒后狂言,既无婚书也无下聘,这定亲,不能算数。”
“老王爷既然已经开口,我想越江王府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小人吧!”严尚书洋洋得意,他凑近了,用极小的声音讥讽道,“再说,十五年前他们会抛弃郗昭明,今天又怎么可能会保你呢?”
“越江王府如何,也轮不到你来评说。”
江心白仍是一脸平静,仿佛越江王府做什么都不要紧,他都有了充足的准备。
“严大人!”姚乾书按耐不住,大声道,“您老没事还是请回吧!没事干可以教一教您儿子,听说他去弥罗国游学三年,可千万别游出什么毛病来才好!”
严尚书嘿嘿冷笑,眼神中满是恶意,“江心白,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江心白吗?”
见江心白还是不为所动,他祭出杀器,“裴相有令!江总捕必须回避,若是闹到圣上面前,我想,圣上也不会偏袒江总捕的。”
不说皇帝,便是任何一个外人看来,颜南星都不适合交给总捕衙司审理了。
姚乾书咬牙切齿,“大人,弟兄们都在呢,他们不敢打进来的,他们今日带不走颜姑娘,您放心!”
江心白看向总捕衙司,一张张模糊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是他们挺拔的身姿没有丝毫动摇。
他们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忠心于自己的。
可是江心白自问,能因此让总捕衙司置于抗命的危险境地吗?
而若是让他们抓走颜南星,只怕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得不到。
江心白突然想到了迦耶。
在她死前,曾说,若是有一天道义和所爱之人放在天平两端,那时,江心白就能体会得到她的心情。
是啊……这滋味果然不好受,如在炼狱……
但是,他江心白偏偏不乐意去选,他既要查案,也要颜南星!
“严大人!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他冷冷地看着对面刑部几十号人,还有街面上看热闹的人群,大声宣布。
“颜南星,是我的妻子!既然她身为郡王妃,理应由宗人府审理!”
嗡的一声,人群像是炸了锅一般。
“江总捕娶了一个罪犯!”
“江总捕糊涂啊!”
严大人脸色铁青,没想到江心白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好,江心白,你有种!我且看着宗人府会不会偏袒你!”
江心白同样报以冷笑,“宗人府不会偏袒,我只是担心在还我妻子清白之前,有人暗下杀手而已!”
“你这是污蔑!我看我们还是直接去圣上面前分辨清楚为好。”
看着严大人难看的脸色,江心白毫不退让,“自当奉陪。”
他看向从里面慢慢走出来,还在陷入呆滞的颜南星,“南星,我来晚了。”
颜南星已经变身回来,但感觉还不如不变回来呢!
“不是,我家怎么可能会有癸草呢?绝不可能啊!”
而且,“我又是你的妻子了?”
她哭笑不得。
江心白已经想明白了,“赛儿鼻子那么灵,若是有癸草,她肯定知道。这两天你那两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救命恩人很蹊跷。”
“他们……他们……”颜南星气得发颤,如果那两个混蛋站在她面前,她肯定要一个一瓶毒药伺候!
“南星,现在有了郡王妃的身份,起码他们不会对你直接用刑,先保护好自己,我会查清楚的。”
“嗯!”在这方面,颜南星绝对相信江心白。“还有,记得查一下赛儿怎么样了?不会被他们怎么样了吧!我真不该引狼入室的!”
“再说,面圣就面圣,我才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
颜南星给自己鼓劲加油,勇敢星星,不怕困难!
说进宫就进宫,谁怕谁!
这是颜南星第一次见到皇上。
说是见到,其实并不准确。
隔着非常厚的帷帐,熏着浓香,皇帝隐藏在帘幕之后。
更可怕的是,早有一人提前觐见皇帝,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陛下,这江心白素来开口就是癸草案、闭口就是癸草案,如今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却放弃了原则,可见他就不是真心查案,而是借着查案来垄断癸草走私!昔年郗昭明监守自盗,如今他的儿子也是这样,都是有迹可循的呀,陛下!”
“裴大人,你不是一向回护心白的吗?”
颜南星忍不住问道。
裴相长叹一声,一副被别人辜负了好心的痛心疾首模样,“我先前是被他蒙蔽了,陛下!是臣看走眼了!其实,江心白曾经私下去过河蛮,和南霁风密谈数次,就是在南霁风的保媒下,他已经和这颜南星成亲了!”
皇帝听了这话,却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问,“江心白,你确定颜南星就是你的妻子吗?河蛮那次,既无媒妁之言,也无父母之命,也可不作数的。”
话中的潜台词,却是大有江心白否认,他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江心白却没有给出皇帝希望听到的回答,“臣确定,颜南星是臣的妻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皇上再问一次,“你可知,有了被打入宗人府的王妃,你就永远不可能继承越江王府了。”
“臣知道。”
“陛下!”颜南星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如坠冰窟,“您说的对,当日在河蛮的婚礼不作数的,不作数了!我不要嫁给江心白了!”
“陛下,此事关联甚广,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呢?”
裴相没想到皇帝到了这种地步还要维护江心白,有些失态。
皇帝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仍不失威严。
“即便是朕要褫夺你的官位,免去你的大总捕之职,你也要这么做?”
江心白还是快速而简短地回答,“是的,臣绝不后悔。”
“心白自幼蒙受君恩,以荡清天下罪恶为己任,不敢有一日忘怀。此次内子遭奸人陷害,臣若离她而去,与禽兽何异?请陛下细想,内子初到京城,一则并无人脉,二则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放到自己家里呢?臣请陛下细细斟酌。”
皇帝默然不语。
此时殿外太监禀告,“越江郡王老王爷求见。”
皇帝原以为他是来给江心白求情的,“也罢,让他进来吧。”
老王爷一开口,却让他大吃一惊,“我管教不严,致使圣上劳心,实在有罪。可是若有人非要说他重走他父亲之路,也实在是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