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昏暗,虽然是白天,但是大殿中门窗都闭得紧紧的,不透一丝光亮。
江心白迈入殿中,转身关上大门。
大殿重新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向前走八步,向左走十二步,右转三步,再直走三步,江心白伸手一摸,触手是冰凉的紫檀木椅子,手一拉,他便准确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已经三个月没来了。”二皇子谈维康的声音突然出现,语气幽怨。
“抱歉。”江心白坐在椅子上不动,虽然他能听得出来二皇子就在对面,可因为二皇子不喜欢,他只好就这样坐着说话,“有件案子,我离开京城了。”
谈维康走了过来,黑暗中,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虽然是盲人,他却像是能看见一样,精确地在江心白的面前停了下来。
黑暗,确实会让常人感觉恐惧。
未知的东西,总让人感到恐惧。
然而,这就是二皇子的世界。
在这座黑暗的宫殿中,他掌控一切,“阿白,刚刚小六是不是又去为难你了?”
他的声音轻柔和顺,似乎飘荡在人的肌肤上。
江心白的声音不由得也变得柔和了,因为谁也不愿意破坏一位盲人难得的平和,“他只是有些小孩子心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唔,那就是他的确又去找你麻烦了,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来找我的吗?”
江心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不至于要躲着他,这回是癸草重现于世,我不得不亲自去追查。”
“癸草?”谈维康讥笑,“就是那个可以让意志薄弱的人受控的邪物?阿白,当年郗伯父追查此物,却反被这邪物所制,以至于晚节不保、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你也小心些吧。”
“放心。”江心白沉声道,“总有一日,我会让父亲的冤情沉冤昭雪,让背后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虽九死而犹未悔。”
“哎,你这样说,我更不放心了啊。”谈维康摇了摇头,“好吧,不说那些扫兴的话,反正欠我时间,你要补回来。阿白,给我讲讲你去了哪里吧。”
江心白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谈维康看不见,但是他还是会点头,“好,不过我忙着查案,其实没什么时间留意其他的,说得不好的,请二皇子多多包涵。这次去了好几个地方,第一个是叫彩云的小镇,那里……”
暮色四合,江心白才从皇宫出来。
姚乾书在宫门外已经等候多时了,“老姚?你亲自在这里等我,出什么事了?”
姚乾书面露难色,“是老王爷,他在总捕衙司等着您,不肯走。”
江心白看向姚乾书,“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便是,不必遮掩。”
若只是单纯的“等”,姚乾书何必要避出来,专门等他?
江心白如此敏锐,姚乾书心知早死晚死都是死,索性一股脑地说了,“大人,您进宫之后,老王爷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很快就杀了过来,而且一来就要我们放出鬼市里抓到的人!这……我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来躲一躲了,来接您回去应对那尊大佛。”
江心白听罢,知道姚乾书因为他的父亲是越江王府的护院,不能给越江王下面子,逃出了躲躲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因此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没放吧?嗯,没放就好。没事,你做得很好。”
说完便面无表情,上马疾行而去。
总捕衙司,议事厅内。
方小天正站着,凄凄惨惨地应付着这位越江王爷。
“王爷,您看这天色渐晚,要不要在我们这里用个饭先?”
老王爷稳坐在主位上,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怎么,哄我去吃饭,然后打量我会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就这样被你小子哄回去?”
“哎哟,下官哪儿敢呀!”他凑进来,悄悄与老王爷说到,“听说老王爷尤为喜爱乐羊子先生的仕女画,实话与王爷说了吧,这话我可不敢和别人说,我只和您说——”他的声音放的更低,几不可闻,“我们总捕大人书房就有一张乐羊子真迹!”
老王爷猛地睁开眼睛!
“只要老王爷一声令下,我这就偷偷取下来!”方小天一副谄媚的样子,搓着手,或是一个江湖小贼。
老王爷盯着他,忽而一笑,“你小子,把你家大人明年送给我的寿宴礼物提前给了我,让他明年送什么?”
哎呀,这老王爷不上套。
方小天也就收起了谄媚的面具,站直了身子,劝道,“王爷既然如此通达事理,怎么还跑来为难我家大人呢?”
老王爷傲娇地伸了伸脖子,“你小子知道什么,是他要做错事,我作为长辈来替他匡正过失。”
“外祖父!”江心白恰在此时赶来,大踏步走入议事厅。
“外祖父大驾光临,心白有失远迎。”
老王爷一看他穿着面圣的官服,脸色大变,先去瞪了跟在江心白身后的姚乾书一眼,“你竟是去面圣去了!黄毛小儿,竟敢诓我!”
姚乾书忙苦着脸,鞠躬赔罪,“老王爷,全是乾书一人之过。”
江心白上前一步,挡在姚乾书面前,“外祖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身为总捕衙司都捕,严守办案细节,正是职责所在,何错之有?”
老王爷闻言大怒,指着江心白的鼻子,怒斥道,“职责所在?你敢说你不是为了给你父亲翻案报仇?!公器私用,哪里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