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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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定要人赃俱获。”
江心白神色严肃,心里不断推理,“这批癸草是我故意放进京城的,若是不能在他们交接前抓住,放它们流入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放心。”因为是在马上,姚乾书不能抱拳,但他凝重的声音充分说明了他如今紧绷的状态,“只是,大人就这样从老郡王的寿宴离开,真的没事吗?”
“这一次,有人挡在前面。”
“啊?因为后面跟着的郡主?”可是,这样的话,姚乾书就不明白了,越江郡主江桫椤怎么会反而跟在后面?
江心白赶紧解释,“并非如此。”
“不过,与桫椤也有些关系。”江心白虽然觉得老姚脑回路清奇,但细想一下,还真和自己的妹妹有些关系,“你方才派人来报,说那批癸草今日便会在鬼市交接,我便瞧见商别离也来了,呵呵,我便借了他的名头,与外祖父说金吾卫有事相求,不能不去,这才顺势出来了。”
金吾卫统领商别离与桫椤是至交好友,不是这个缘故,这位性情乖戾的大统领是不会主动上门给一位老王爷贺寿的。
姚乾书听了,也不由得大笑起来,“该!他们金吾卫和我们总捕衙司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下,那商别离的脸肯定很好看!前日他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像吃了炮仗一样给我们找茬,还想对大人动手,我看啊,他就是欠打,怪不得满京城的人都叫他疯狗统领。”
江心白倒不像老姚那般开心,对于无关人士,他一向是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老姚,商别离自五年前从西北回来,脾气虽然变得暴躁了些,却从未像前日那般激动,而且,我总觉得他是故意那样表现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该警醒些,不可因一时快意,被冲昏了头脑。”
哎,大人总是这样时刻警醒。
老姚羞愧地应是。
这下,他的脑子也重新开始思考了,“大人,那这样,您拿他作筏子,不会把他引过来吧?”
“有没有这出,他想来,就都会来的。”说话间,江心白一拉缰绳,鬼市到了。
“我料定他会派人盯着我们,不过,对我们来说,这鬼市是棘手的,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这批癸草的接头人,记得,千万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不能打草惊蛇了。”
鬼市,在官方的档案里并不叫这个名字。
江心白抬头看向矮小又破旧的坊牌,上面“后藩街”三个大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这里与鸿胪寺划定的外族异藩使者居住的区域紧挨着,久而久之,那些边疆小民、外族异藩人到了京城,都聚集在这里,还有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也趁机混在里面。
这些人都是最难驯化的,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京城的三不管地段。
那批从河蛮经迦耶夫人设计而流入到京城的癸草,选择在这里交接,是再合适不过的。
江心白来这里的次数也不过四五次,每次都要叹息于此地的扎手。
此间建筑物是居民们不断加盖、改建而成,因此与京城其他规整的坊市不同,层层叠叠的房屋瓦舍遮蔽天空,若非亭午夜分,不见天日。
因此,这里沿街都点着各式灯笼蜡烛。
在这昏暗的光线中,穿着各色外族服饰的人潮摩肩接踵,走入错综复杂的街巷。
江心白和老姚一身黑衣,混入其中倒也不引人注目。他们二人拾阶而下,瞧了瞧这小广场热闹的景象,很快便向左穿行,往二楼的茶楼而去。
此处居高临下,实在是一个极佳的观察哨点。因此,当上总捕衙司大总捕的第二年,他便派人买下这间茶楼,作据点之用。
在二楼坐定,江心白的鼻子动了动,问道,“老姚,你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了吗?”
姚乾书使劲闻了闻,“没有啊……哦,大人,你是说这股馊茶叶的味道吧?”
店小二拎着一壶茶水走了过来,“两位客官,要点儿什么?”
走到跟前,一面倒茶,一面解释道,“大人,平时这里喝茶的人多,姚都捕传令说有任务,我便特意弄来了怪味的茶叶,嘿嘿,果然都没人敢来了。”
“……你还挺有办法的……”
江心白把那杯怪味茶水放得远些,也把心中若有若无的怪异感放下,询问正事,“怎么样,找到接头人了吗?”
店小二见总捕大人并没有夸他,心里有点小失落,好不容易和大人当面,还以为大人会夸一下自己,说不准还能像方副都捕一样升职加薪,欸。
“大人,据线人交代,他们每次交接都很小心,派的都是从未来过鬼市的新面孔,他们有暗号,‘今日月圆’,还有他们接头人和鬼市里的存货人分别持有特制的令符,合二为一,便完成了交接。从昨日到现在,进入鬼市的生面孔一共有三个,我们都派人盯着了,除了眼前这个跳舞的姑娘,就由我来盯着。”
江心白和姚乾书往楼下一望,果然有一个身着苗疆特色服饰的少女在转圈圈,那动作不急不缓,倒有几分滋味。
她的四周都围满了一大圈人,看来,还是很吸引人的。
姚乾书看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她 的注意力都在卖艺上,若是来接货的,怎么着也得找找接头人吧?”
江心白补充道,“不止如此,她已经转了781圈了,也许在和人打赌,赌自己能转多少圈。”
“这都能猜出来?”
姚乾书惊讶,姚乾书不太信。
“不是猜。”江心白微微摇头,他很少有猜的时候,“你仔细看看她旁边那个敲鼓的,看他的嘴巴。”
姚乾书这才注意到,那个男人一面击鼓,一面盯着转圈地姑娘,苗疆姑娘每转一圈,他的嘴巴就动一下,似乎在数着数。
“还真是,大人,您可真是太神了。”
江心白笑了笑,对店小二暗探说道,“这个姑娘你在这里看着便是,若是她离开了,再派人跟着。剩下两个人怎么说?”
“另外两个,一个是青年男人,是新来的送菜工,送完了菜还不走,一直帮别人干活,殊为可疑;另一个是年轻女子,一直在瞎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好,”江心白站起身来,“我便先去会会他们,你继续留在这里,我进来之后,还有生面孔,继续盯着。”
话音未落,店小二暗探马上报告,又进来一个。
江心白往下一望,那名带着帷帽的女子忙慌里慌张地转头。
姚乾书适时提醒,“是郡主,跟了我们一路了,也不知道她的目的。”
江心白叹气,“无事,由她去吧。”他吩咐店小二,“若有人手,派人跟着她吧,郡主一向只与名门贵族来往,来到这鱼龙混杂之地,恐怕并不适应,劳烦你们照应一二。”
说罢,下楼,三五步便甩开了江桫椤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