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四人移步暖阁守岁,阁内烧着地龙,很是暖和,桌上摆着各色干果蜜饯,还有一壶温着的马奶酒。
萧华昭和温清棠坐在窗边下棋,百里执疏在一旁看书,季鹤让则无聊地摆弄着一把他新得匕首。
“季鹤让,过来把这本兵书看了。”
“不是吧,小表叔,今天过年,过年耶!你让我看书!”
“快点。”百里执疏皱了皱眉头催促道,他这个侄儿比起季鹤辞是在学武方面有天赋的多,但读书上,那是比季鹤辞还要差劲,但如果要作为一方将领,不读兵书怎么能行,从古至今有几位名将是一本兵书也不读,便成为将军的呢?少之又少,再说,又凭什么轮到你呢?
“知道了……”季鹤让耷拉着脑袋走过去。
“又输了……”温清棠看着棋盘,懊恼地嘟囔,她刚刚光顾着担心季鹤让了,忘记看棋盘了。
萧华昭掩唇轻笑:“是清棠的心不静,走神啦~”小姑娘说完托腮看向窗外:“不知京城现在是什么景象……娘亲和嫂嫂是不是也在下棋。”
百里执疏放下书,走到她身后:“想知道京城的事?”
萧华昭仰头:“夫君有办法?”
百里执疏从桌子上取出一封信:“刚到的家书,母后写给你的。”
萧华昭惊喜地接过,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中是季云婵的笔迹,萧华昭最是熟悉了,信上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京城的琐事,还有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嫂嫂新得了一对御贡的镯子,连小厨房陈嬷嬷养的大黄猫生了崽都写了进去。
信的最后,季云婵又再次写道:“……昭昭在北疆可好?天寒要多加衣,娘亲命人备了你爱吃的东西,等你们归来……”
萧华昭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小心地折好信纸,让百里执疏一定要同之前的一起收着:“娘亲说一切都好,但是她还是惦记我们的,夫君,娘亲也想我们的~”
百里执疏摸了摸她的头:“等回去,我们多陪陪母后。”
“夫君要说话算话的,不能同皇兄一般食言。”
“好,一言为定。”
这时,城中钟楼传来浑厚的钟声——子时到了。
“新年到了!”季鹤让跳起来,“清棠走,我带你放爆竹去!”
院中全贵儿早已备好了烟花爆竹,季鹤让抢着去点引线,温清棠紧张地拽着他的衣袖:“夫君,你小心些!”
“嘭——啪!”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开,金色的光芒照亮了飘落的雪花,紧接着,更多的烟花升空,将乌孙城的夜空装点得五彩斑斓。
萧华昭仰头看着,眼中映着璀璨的光芒,百里执疏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新年快乐,昭昭。”
萧华昭转身抱住他:“新年快乐,阿执。”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雪依旧下着,却掩不住满城的欢声笑语,在这远离京城的北疆之地,他们迎来了一个别样却温馨的新年。
归途中
三月底的戈壁滩,风沙渐起。
车队在敦煌附近的驿站停下休整时,萧华昭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小姑娘本想强撑着不说,可刚下马车就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胃里像是翻江倒海般难受。
“昭昭!?”百里执疏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小姑娘摇摇欲坠的身子。
萧华昭刚想说没事,可一张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她浑身发软,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百里执疏的身上,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百里执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往驿站里走,声音沙哑,颤抖着喊:“全贵儿!快去叫太医!”
驿站的小吏见状慌忙引路,将人带进最干净的上房,百里执疏小心翼翼地把萧华昭放在床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他在害怕,他不敢碰她……
“阿执……”萧华昭虚弱地睁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可能是路上颠簸……”
百里执疏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发紧:“不要喊阿执好不好,喊夫君,别喊阿执,好不好?”他记得太清楚了,上一世最后那段日子,萧华昭也是这样,吃什么吐什么,到最后连药都喂不进去……她喊着他阿执,然后丢下了他在这人世间……
“夫君?”萧华昭见他神色不对,轻轻握住他的手,“真的没事……”百里执疏的手冰凉得吓人,还在微微发抖,萧华昭怔了怔,她从没见过百里执疏这样失态的模样,不对上一次在无忧城,他也这般过,那是因为……可能她在那个梦里,是这般离开的吧,“真的没事。”
“嗯,一定没事的……”百里执疏紧紧握着萧华昭的手,不敢松开,仿佛他一松开,萧华昭便不见了。
\"小表婶……”温清棠端着一碗温水进来,看到这情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喜了啊?”
房间里突然间安静得可怕。
“我,我就是觉得跟我嫂嫂怀孕的时候有点像……”
百里执疏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怀孕?他机械地转头看向萧华昭平坦的小腹,大脑一片空白,上辈子小姑娘十六岁就怀孕了,这辈子他用了药,所以……这段时间是没有再……
“我...我去叫太医!”季鹤让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跑了出去。
老太医被季鹤让火急火燎地拽进屋时,百里执疏正半跪在床前,一手握着萧华昭的手,一手拿着湿帕子给她擦汗,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老太医看见后愣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太初帝。
“微臣参见王爷……”老太医刚要行礼,就被百里执疏打断。
“不必多礼,快看看王妃怎么了。”
太医连忙上前诊脉,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在这时候都屏住了呼吸,温清棠有些紧张的抓着季鹤让的胳膊。
片刻后,老太医脸上露出笑容:“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已有一月有余了!”
百里执疏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喜脉?不是……不是身体亏空,油尽灯枯……
萧华昭也愣住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我有身孕了?”
“千真万确。”老太医笑呵呵地说,“王妃脉象流利如珠,是典型的滑脉。只是孕早期反应比旁人大了些,待老朽开几副安胎的药就好。”
百里执疏这才如梦初醒,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昭昭……真的只是有孕?没有其他……”他记得的,她怀瑾珩和瑾年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反应。
“王爷放心,”老太医捋了一把胡子道,“王妃身子骨虽然有些弱,但这十几年的调养,已经与常人无异了,胎象也很稳,这孕吐是正常的,过些日子就会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