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突然想起什么，仰头看着他，“为什么答应让我从萧国公府出嫁？”
百里执疏手上动作未停，语气平静：“那是你祖父，父亲和母亲的家。”简单一句话，却让萧华昭鼻尖一酸，她自幼父母双亡，对母亲和父亲根本没有记忆，只能从姑姑的口中听到一些，祖父虽然看似同她什么联系都没有，但她知道她的生辰和平日的节庆，祖父都会给她送礼物，还有……如今能从萧家出嫁也好，就当父亲和母亲看着她出嫁了。
她低下头，额头抵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谢谢。”百里执疏揉了揉她的发顶，没再说话。
翌日·云昭殿
云昭殿内，珠光宝气晃花了萧华昭的眼，小姑娘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 看着眼前进进出出的宫人们，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坐起来。”季云婵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让她好好看，别偷懒。
这是尚服局送来的第六批首饰，铺满了整张长案，金累丝嵌宝的凤冠，点翠镶珠的华盛，赤金红宝石的耳坠......萧华昭托着下巴，指尖朝着一对翡翠镯子上点了点：“这个颜色太老气了，换成碧玺的。”
尚宫连忙记下：“郡主眼光真好，碧玺确实更衬您的肤色。”
萧华昭又指向一枚金镶玉的禁步：“流苏太长，走路万一缠住了怎么办，改短三寸看看吧。”
“是，奴婢这就去改。”
杨婉兮走进来时，正看见萧华昭对着满桌珠宝愁眉苦脸，她朝季云婵福了福身子，行了礼，笑着走到萧华昭的身边：“怎么，都不满意？”
萧华昭扑到她怀里撒娇：“嫂嫂，我眼睛都挑花了，娘亲还嫌我偷懒～”季云婵无奈的看着小姑娘，不过到底也没再逼着她看。
杨婉兮摸摸她的头：“一辈子就这一次，忍忍吧，难道昭昭不想让执疏看到你最漂亮的样子吗？”她拿起一枚珍珠发钗比了比，“这个样式还不错，很衬你。”
萧华昭乖乖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嫂嫂，你当初出嫁前也这么累吗？”
杨婉兮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带着笑意说道：“比这时候还累，那时候你皇兄是太子，太子妃的流程还要复杂，光是嫁衣就改了七八次，最后一次试穿时，我差点站着睡着了。”
萧华昭瞪大眼睛：“那皇兄呢？他有没有嫌麻烦？”
“他啊......”杨婉兮轻笑，“当时半夜翻墙进安乐侯府，把我第二天要继续试的嫁衣偷偷拿走了，说是怕我累着。”
萧华昭“噗嗤”笑出声，忽然觉得自己的抱怨有些矫情：“那皇兄很心疼嫂嫂呀～”
“执疏也很疼你呀，我同你皇兄年纪相仿，当初他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但执疏不同，他年长你七岁，很多事他都提前解决了；你皇兄原本也想按照太子娶妻的流程来办，被执疏拒绝了，他说场景可以像太子娶妻一样盛大，但流程不行，他怕你累着的。”
萧华昭拿起那枚珍珠发钗，对着铜镜比了比，唇角不自觉扬起——有他这份心意，其实再累也值得的。
“昭昭，过来试试绣鞋，这样式应当是可以的，上脚试试，一定要合脚舒服，不然要遭罪的。”季云婵看着尚服局送来的一排绣鞋，喊道。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绣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华昭脱掉鞋子，赤脚踩在绒毯上，试穿着新送来的婚鞋，正红的缎面上绣着并蒂莲，鞋尖各缀一颗圆润的东珠，走起路来珠光微漾，煞是好看。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靖国公夫人和安乐侯夫人已经到了，在慈宁殿等您二位呢。”
“行，昭昭，我跟你嫂嫂先回慈宁殿了，你慢慢试，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就同尚宫说。”
“嗯嗯，知道了，娘亲挑的这个样式确实好看极了！我很喜欢，不过鞋底再加一层软垫。”她走了两步，对候在一旁的尚宫道，“不然站久了的话，脚也疼的。”
尚宫刚要应下，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百里执疏迈步进来，正巧碰到季云婵和杨婉兮要出去，向二人行完礼，目光便落在了萧华昭的身上，进而又落在她白皙的脚踝上，眉头微蹙：“地上凉。”
萧华昭下意识缩了缩脚趾，却被他一把抱起，放到软榻上，小姑娘撒娇道：“刚刚试了绣鞋的，才脱掉，毛毯不凉，还有些热呢。”
尚宫识趣地领着宫人们退下，临走还不忘指挥着把绣鞋也带走。
“诶，这鞋还没试完呢！”萧华昭探出个小脑袋喊着，这次的绣鞋，好几双她都挺满意的，尤其是娘亲给她的那双，她属实中意。
百里执疏按住她：“明日再试，等会儿带你去王府，中秋节闹着要的花灯给你弄好了。”
萧华昭鼓了鼓脸颊，故意阴阳怪气道：“宸王殿下好生霸道，连婚鞋都不让我试了，花灯难道不是殿下自己承诺给昭昭的吗，怎么这话里话外像是昭昭讨要的一般？”
百里执疏不理会她的阴阳快气，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掌心温热却又干燥：“量尺寸需要光脚？本王竟从来不知道。”
萧华昭脚趾蜷缩了一下，耳尖红得滴血：“......尚宫说要贴合足型。”
百里执疏拇指在她脚心轻轻一按，惹得她“呀”地一声想要缩回脚，他低笑：“怕痒还逞强。”
“宸王殿下好没规矩，还没成婚竟就握住本郡主的脚踝，定要告诉母后好好罚你才是！”
“如何罚我？让母后打我板子不成？”百里执疏抓住小姑娘的脚踝又拉进了一些，戏谑的看着她笑道。
“你！登徒子！”
“你是我未婚妻，我这般也不算出格。”
“胡说八道！百里执疏，你无赖！你之前还说男女授受不亲呢，还说我没有及笄，还说会坏了我的名声，可见你都是在哄骗我……”
“何来哄骗，等成婚之后，还有更无赖的，只愿昭昭到时有气力同本王争执才好。”百里执疏凑近小姑娘，看着她的眼睛，萧华昭说不过他，干脆扑上去咬他肩膀。
百里执疏闷笑一声，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累不累？”她闷闷地“嗯”了一声，紧接着说道：“都要累死了，你都不心疼我的，还日日拿我寻开心。”
“再忍忍。”他轻抚她的长发，“等成了婚，我带你去西南走走，你不是一直想去吗？之前带回来的南诏的衣服也都还不曾穿过，怕是都忘记了吧？到时候去当地穿好了。”
“没有忘记，不想穿，也不想看见，我们不去西南好不好，我们去北疆吧，爹爹和娘亲都说北疆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可美了。”
“好，那就跟皇兄说，我们去北疆。”
萧华昭在百里执疏的怀里蹭了蹭，忽然觉得——这一年，或许也没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