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梁溪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梁溪城的青石板路比扬州要窄些,乌篷船从水巷里钻出来,萧华昭自从换到了这乌篷船上便趴在船舷上伸手想要去够柳条,腕间珊瑚串浸了河水,在太阳的照射下越发红得透亮。
“阿执你快看呀~前面桥洞下挂着蓝布帘子,有个好漂亮的小姐姐呀~”萧华昭扯着百里执疏的衣袖直晃,船身猛地倾斜了一下,百里执疏连忙将人搂到怀里,怕小姑娘掉下去;乌篷船不大,是以太初帝和季云婵以及保护他俩的周衡一艘,百里执疏和萧华昭以及保护他俩的司徒南一艘。
撑船的老伯笑呵呵道:“小娘子好眼力,那是梁溪最有名的豆腐花摊子。”
“咦?最有名的豆腐花摊子?是因为那个漂亮姐姐吗?”
“是呢,这家豆腐摊,开了好几年了,梁溪城有好几家铺子,每天都有不同的卖豆腐花的小娘子,大概半个月左右轮一次吧,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漂亮,这家老板也是厉害人,不仅生意做的红火,还纳了不少美妾,家里有这么多个女儿,还个个都漂亮。”
乌篷船刚刚靠岸,萧华昭就牵着循着豆香往前奔:“爹爹,娘亲~我们去吃豆腐花呀,漂亮姐姐做的呐~”
木棚下的小娘子正往嫩豆腐上浇酱汁,抬眸看到太初帝一行人过来,垂眸闪过一丝算计,语气温柔的开口:“客官里面坐一下,马上就给各位做。”
萧华昭扒着比她高的长桌直咽口水:“昭昭的要加虾米和紫菜,不要香菜呀~”转头见百里执疏还在同周衡一起付船钱,回头喊了一声:“阿执,你的的碗里要不要香菜呀?”
“不要!”百里执疏听到萧华昭的声音转身说了一句,又回过头对周衡说:“你去查一下这个豆腐花摊子,还有梁溪城相同的几家,有些不对劲,这几天让司徒南在这边蹲点。”
竹椅对五岁的小女孩来说还是有些太高了,百里执疏没回来的时候,太初帝想把她抱到竹椅上,小家伙还不要,看了一会儿豆腐花就蹲到门口等百里执疏;这会儿百里执疏回来,将披风解下来叠成软垫放到竹椅上,再将人抱到了竹椅上。
萧华昭晃着腿嗦豆腐花,吃了一会儿吃饱了,吃不下了,就开始把木勺递到百里执疏的唇边:“阿执没吃饱吧~昭昭这里还有呀~是不是很好吃?我觉得比王叔家的羊乳羹还要滑呀~”小姑娘歪着小脑袋,一直举着木勺;百里执疏看她这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也没拆穿她,就着她的手抿了口,萧华昭将木勺收回来,捂嘴笑。
“笑什么?”百里执疏伸手弹了萧华昭的小脑袋一下;小姑娘怎不说话,出溜到地上,跑到季云婵的怀里:“娘亲,阿执的胡子比爹爹的还要白呀~”
“客官擦一擦吧。”刚刚还在卖豆腐花的小娘子这会儿走到了百里执疏的跟前,递过去一个香香的帕子,声音异常温柔的说,如果仔细听的话,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娇媚。
“不用了,有帕子。”百里执疏从袖口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冲着萧华昭龇了龇牙,逗的小姑娘把头埋进了季云婵的怀里。
太初帝皱了皱眉头,与季云婵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让全贵儿付了钱之后,便带着萧华昭和百里执疏离开了;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琉璃脸阴沉了下去:还没有她琉璃拿不下的人。
太初帝让季云婵先带着萧华昭回客栈休息,随后与百里执疏两人拐进了身旁的巷子。
“父皇也觉得刚刚那个小娘子有问题?”
“嗯,像是扬州那边专门培养的瘦马,但是这小姑娘太小了,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当年皇曾祖父曾明令禁止,大梁十五岁以下女子不可从事过被迫从事贱籍营生,查出违令者杀无赦,这梁溪城的瘦马行竟如此明目张胆吗!”
“你让司徒南蹲点是因为什么?”
“就是觉得那老伯说的有点蹊跷,不同的摊子,半个月轮流一次,一个富商得有多少妾才能有近十五六个女儿?”
“梁溪和扬州离得近,咱们在梁溪多待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他们竟然视而不见禁令!明明十五岁以下的女子不能用来做这种事……哪怕是他们买来专门培养的,也不该这么小就让她们……”
“执疏,天下之大,总有一些人觉得富贵险中求,查不到自己的身上;你觉得扬州这些富商真的有胆子自己作弄这些小姑娘吗?”
“他们背后都有靠山……官府与他们沆瀣一气!这些人……大梁没有禁止官员纳妾,也没有禁止官员去教坊司和青楼啊!甚至没有禁止瘦马行当的存在,只是不允许十五岁以下的女子接客,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还觉得不够呢!?”百里执疏不解的问道,他上辈子没有微服私访过,他只看见了战场的残酷,而忽略了这些底层百姓的悲惨;总以为自己杀伐果断,就可以让百姓安居乐业,现在想想,或许直到他死,梁溪城的这种现象还存在的好好的……
“人心,是最难满足的。”太初帝拍了拍百里执疏的肩膀,“好了,别再想了,等周衡他们查清楚,将这些官员一网打尽,至少可以换取不短的安宁;昭昭还等着你下午带她去泥人巷呢,有父皇在,执疏不用担心,好吗?”“嗯。”百里执疏点了点头,情绪还有些不高,如果他上辈子再多关注一点这些就好了。
傍晚百里执疏带着萧华昭来到了泥人巷,小姑娘蹲在一个老师傅的泥人摊前挪不动步,指着个抱鲤鱼的福娃的小泥人说道:“这个像不像闻筝呀?”百里执疏摸了摸萧华昭的脑袋:“是有些像。”
捏泥人的老师傅打量了一下百里执疏:“给小少爷塑个读书像?”
“伯伯要捏我们两个人!”萧华昭伸手掏出荷包里的金瓜子,就要给老师傅,给老师傅吓得差点摔了这泥坯;百里执疏无奈地扶额,冲老师傅抱歉的笑了一下,将金瓜子换成了铜钱,又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方便老师傅捏。
泥坯在老师傅的手上渐渐成形,萧华昭伸手指着泥人:“阿执,老伯伯把你的嘴角捏的是往上翘的~”
“别乱动,小心摔下去了。”百里执疏将人抱紧了些。
等捏完小泥人,已经到了晚上,萧华昭将小泥人一直抓在手上,直到看见了她最喜欢的水晶糕,才把泥人交给百里执疏,这会儿萧华昭正跟卖水晶糕的小妇人讨价还价;“姐姐~,我用珠花换两块可不可以呀~?”她小心翼翼的摘下鬓边嵌着南珠的簪子,小妇人看到慌乱的连连说不用不用;百里执疏见萧华昭马上了水晶糕,这边伸手递上铜钱,小妇人见萧华昭是真的喜欢吃,便又送了她一块,小姑娘开心坏了。
月光漫过窗下两双挨着的绣鞋,只听的见二人平缓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