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司，地底密室。
空气像是凝固了，死寂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道冰冷、高傲，不属于凡间的宣告，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京城每一个活人的脑子里。
神权新秩序？
魏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李动，又看了看身旁身体绷成一张弓的李清璇，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下……天塌了。”他艰涩地吐出几个字。
之前只是神主意志的投影，隔着一层膜，现在，这个“神使”是实打实的元婴期战力，能在这片土地上自由行动。
性质完全变了。
“旧的秩序必将被涤荡，腐朽的大夏，当为神主降临的基石。”
那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感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感。
“凡大夏子民，弃暗投明，跪迎神主，可得神恩，享永恒之力。”
“凡负隅顽抗者，皆为异端，神火将净化尔等卑微的灵魂。”
这番话，如同瘟疫，顺着地脉朝着京城之外疯狂扩散。
紧接着，李动那还未能完全展开的灵性领域，感知到了一副让他都眼皮直跳的画面。
京城东边三十里的通州，西边五十里的良乡，南边百里的固安……这些郡县的上空，几乎在同一时间，降下了淡红色的神性光辉。
光辉所及之处，无数正在田间劳作的农夫，街边叫卖的商贩，甚至是一些地方守备军，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眼神中的清明迅速褪去，取而代ed之的是一种狂热到极致的崇拜。
“神主万岁！”
“为神主献上一切！”
嘶吼声此起彼伏。
轰！轰！轰！
一股股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原本只是普通人的他们，在神性力量的催化下，身体素质暴涨，修为更是坐火箭一样，从无到有，直接跃升到了炼气、筑基，甚至有少数头目，直接冲到了金丹的门槛！
这简直比批量生产丹药还要离谱！
“他们在干什么？！”李清璇失声喊道，她通过皇室秘法，同样感知到了京城周边的异变。
数个郡县，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口，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敌人的军队！
而且，这些新生的“狂信徒军团”，和之前城里那些被欲望吞噬的家伙完全不同。他们不再混乱，不再自相残杀，而是井然有序，目光统一，如同最精锐的军队，开始朝着京城的方向集结。
他们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仿佛与天空中的“神使”同频共振。
城墙上的压力，瞬间增大了十倍不止！
魏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与无力的铁青。
“疯了……全都疯了……”
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在用整个王朝的根基，来献祭给一个虚无缥缈的神。
然而，更让三人心头一沉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高悬于空中的“神使”，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似乎“看”向了他们所在的这座镇魔司地底。
“钥匙……”
一个冰冷的意念，直接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在李动的脑海里响起。
“找到了……献给神主的，最完美的容器……那副道体……”
李动心里咯噔一下。
好家伙，馋我身子？
魏征和李清璇虽然听不到这精神传音，但他们能感觉到，那股恐怖的威压，有那么一瞬间，精准地锁定了这个小小的密室。
“他在找你！”李清璇立刻反应过来。
“他想要你的身体！”魏征也想通了关键。
李动的存在，对于神主而言，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敌人那么简单。
“不止如此。”李动缓缓摇头，他的感知更为清晰，“他在通过我，定位龙脉的核心节点。他在加速龙脉的崩溃，要把整个京城变成一个巨大的祭坛。”
“吼——”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声来自大地深处，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龙吟，再次响起。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
京城龙脉，正在被一股外力强行撕扯、污染，那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魏征与七公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绝望。
打不过，守不住，连最后的根基都要被刨了。
这还怎么玩？
“不……不对劲。”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李动却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死水里。
“什么不对劲？”李清璇下意识地问。
“他不是在洗脑。”李动盯着上方，仿佛视线能穿透层层岩石，“这是一种……契约。”
“契约？”魏征不解。
“对。”李动的灵性领域，虽然虚弱，但本质极高。他能“看”到那神谕之中，夹杂着普通人无法察觉的，一丝丝极淡的规则之力。
“那些人不是被强行扭曲了意志，而是……他们主动接受了这份‘神恩’的馈赠。一旦接受，他们的灵魂就印上了一个奴隶的烙印，自愿成为神主的一部分。这比单纯的洗脑，要可怕得多，也……牢固得多。”
李动说着，眉头反而舒展了一些。
“而且，我发现一件更有趣的事。”
他顿了顿，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感知。
“他每改造一批狂信徒，他自身的力量波动，就会出现一次非常细微的……不稳。”
李清璇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这种改造，并非没有代价？”
“当然。”李动嘴角扯了一下，“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他就像一个信号塔，在转发神主的信号，但转发的流量太大，他这个小基站，cpU有点跟不上了。”
这个比喻，魏征和李清-璇听得半懂不懂，但意思明白了。
这个看似无敌的“神使”，有破绽！
也就在此时，李动的感知中，捕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杂音”。
在满城绝望的哀嚎和狂信徒的嘶吼中，有一些微弱，但异常坚韧的意志，非但没有被神谕压垮，反而像是被淬火的钢，变得更加强韧。
“狗屁的神主！老子信自己！”
“想让老子跪？下辈子吧！”
“兄弟们，抄家伙！城里那些发光的东西，就是那狗东西的眼线，砸了它！”
在京城那些残破的坊市角落，一些被遗忘的人们，那些瘸子、乞丐、小混混，甚至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没有等来救援，也没有向神明祈祷。
在听到那“跪下可活”的神谕后，他们反而被激怒了。
他们用门板、用菜刀、用烧火棍，自发地组织起来，凭着一股血勇之气，开始攻击城中各处残存的、作为邪能节点的图腾。
这些攻击对整个大局而言，微不足道。
但李动却“看”到，每当一个邪能节点被这些凡人以最原始的方式破坏掉，“神使”那庞大的神性网络，就会出现一个极其微小的“乱码”。
一个乱码无所谓。
十个，一百个呢？
李动笑了。
原来如此。
神主试图用一套“新秩序”来覆盖整个世界，但这个世界本身，是有“免疫系统”的。
这些不屈的凡人意志，就是最原始的免疫细胞。
“魏大人，公主殿下。”李动看向两人。
“嗯？”
“想不想……玩一票大的？”李动问道，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光。
“怎么玩？”李清璇追问。
李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不是要我这把‘钥匙’吗？”
“既然他这么想要，那就……送他一份大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