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平轻声一笑,道:“陛下,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啊。”
皇帝只是轻轻一笑,看着窗外叹了口气,似是在感慨年华易逝,亦或是其他。
过了半晌,才又问道:“金陵设陪都的事怎么样了?”
杨世平道:“已经安排妥当,宫殿正在建设当中。”
皇帝轻轻点头,道:“你觉得,朕此举是好是坏?”
杨世平道:“江南向来富饶,此举不仅能使江南地区财赋更易入库,还能借天子之威威震江南权贵,实在是一举两得。”更深层的,杨世平便没有说了,毕竟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好,点破就有些无趣了。
皇帝道:“什么时候跟李孝恭那个老狐狸学的,也一样不说心里话了?”
杨世平道:“恕臣愚钝,未解陛下之意。”
皇帝笑了笑,摆了摆手便让杨世平回去,对于此番说辞,皇帝并不厌烦,毕竟若是心思处处能被人猜透,倒显得皇帝有些不中用了。
所以做臣子的,有时就算装,也得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为臣之道,向来如此。
…………
太子府中,谢瑾可谓是坐立难安,想着杨世平说的那些话,心中一阵阵乏力。
最终他想到一个对策,如今皇帝病情已经差不多痊愈,且朝中人心尚安,倒不如再跑一次,躲一躲再说,毕竟三十六计就曾说过,走为上。
拿定了主意,谢瑾便立马行动起来,生怕晚一些皇帝的圣旨就降下来了,届时再走,难免落得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可即便如此,谢瑾心中还是难免有些负罪感,毕竟他的皇帝老爹刚刚还说寄大希望于他,如今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人。
可若是就在这静静候旨,去完成那个所谓的洞庭之誓,一样对不起人,一者对不起他自己,二者钟莹还没有下落,他总觉得有些对不起钟莹,虽然他觉得如此想是有些自作多情,但心中确确实实是有诸如这般的想法,三者,对不起东越那位太平公主,毕竟自己心里已经有人,还违心地去迎娶那位太平公主,岂不是与登徒子无异。
拿定了主意,谢瑾心中的愧疚也少了几分,随即便换上一身江湖装扮,他不需要拿太多东西,毕竟只要有专属的印信,全国各大钱庄都能给他钱,届时那些钱会记在太子账上,每年年末会拿着票引来太子府结算,这也是谢瑾在江湖从不缺钱的原因。
只换了一身便装,拿了那柄从慕容府拿来的剑,谢瑾便准备走了。
或许是做贼心虚,所以就算是太子府,他也躲着人,好在已经入夜,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上无人发现。
出了太子府,谢瑾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毕竟京兆可到处都是熟人,随便碰上一个,看他这身打扮都要与他纠缠半天,再说皇帝眼线随处可见,若是不走快些,等着他们回去禀报皇帝,一道圣旨压下来,他可就彻底完了。
如此想着,脚下动作越来越快,出了街头,城门就在眼前了。近了,很近了,只要出了城,便是苍鹰击空、蛟龙入海了。
他也就可以继续探查钟莹的下落,届时不论钟莹在何处,他都要去找,若是事情棘手,就把韩拓那个老不正经的叫上去抢人,只要他们一路向西出了川蜀大地,或者一路北上过了函谷关,便再也没人能找到他们了。
至于皇帝和皇位,谢瑾真的真的无心去争,相比于泯灭七情六欲独坐高台成寡人,他还是喜欢自由,况且他从来不觉得他能从江湖全身而退,也不想全身而退。
城门就在眼前了,守城将士刚想开口询问,谢瑾便掏出那道太子令牌。
守城士兵见到令牌,再看谢瑾一身江湖人装扮,以为是有急事,也不敢拦着,便匆忙放行。
谢瑾心中一喜,刚要迈步上前,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恶寒,脊背一阵发凉。
谢瑾暗道不妙,随即便冲了出去,只要出了城,他有把握甩掉任何人。
可只听得一个声音响起,“好小子,敢跑。”
随后谢瑾只觉得周身如同灌铅一般行动艰难,提起的脚步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法落下去,行动就如同被减速一般成了慢动作。
谢瑾艰难回头,目光只瞥见一枚上面刻有“道法自然”的玉佩时,谢瑾心已经凉透,他知道今天他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难从这位手下逃脱。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皇帝会派羽林卫前来拦他,却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位隐居深宫,没人知道他在哪,没有要事不会出现的大唐国师同时还是谢瑾师父的九反上师亲自来拦他,谢瑾顿时只觉得欲哭无泪。
九反上师缓步上前,随后重重一掌拍在谢瑾肩头,谢瑾只觉肩头猛地一沉,下一瞬便被拍倒在地。
守城士兵见此,也不敢吱声,他们认识太子令牌,但也认识那枚道法自然玉佩,那可是连皇帝都要敬他三分的存在,他们自然是不敢上前招惹,所以也便看向一边,装作很忙的样子。
九反上师这一掌没用内力,但谢瑾也感觉右肩一阵酥麻,使不上丁点力气,但九反上师这一掌,也让谢瑾的行动恢复自如。
谢瑾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九反上师,就继续趴在地上,一边商量对策一边“艰难起身”。
见谢瑾如此,九反上师忍不住啧了啧舌,道:“真是被酒色淘虚了身子,这么弱不禁风。”
谢瑾闻言,赶忙起身,讪讪笑道:“嘿嘿,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九反上师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江湖没待够?”
谢瑾一阵不知所措,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索性就沉默起来。
九反上师轻叹口气,道:“走,回太子府,今日难得有心情来找你聊聊,却发现你不在,我便找过来了。”
谢瑾又是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啊,只是碰巧来找自己,却不经意间替皇帝办了件事,两人要是没串通好杀了谢瑾也不信。
谢瑾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去,要是回去可就真算鸟入樊笼了,倒也不敢忤逆九反上师,就支支吾吾地说:“师父,我出城有点事,下次再来我带上好酒亲自去找你,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