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没有好处谁会早起呢?什么理想和信念。
就算是赵立春、梁群峰,甚至是省里的大人物的亲信。
不过是撑撑场面而已。
这样一想,陈泰一开始低姿态求饶就说得通了。
“嘿嘿……”
祁同伟明白了,觉得松了口气。
有时候借别人的威势来吓人还挺管用。
虽然对付不了当管的,对付陈泰这种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陈总找我,是来求饶的?”
“保命!”
陈泰想都没想就说:“祁警管,我年纪大了,又没孩子,没什么盼头了。”
“建工集团可以交给你们汉东的那些大佬,我不掺和你们的争斗……”
“我就想花点钱,安安稳稳过几年。”
确切来说。
陈泰是想把建工集团送给汉东省里的大佬们,保自己的小命。
他只是想通过祁同伟,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因为很明显,祁同伟身后的人快要赢了,而何黎明那边则要输了。
归根结底,这就是商人的思维方式,充满了一种精明的投机取巧的味道。
“还不够!”
筹码已经摆好了,底牌也都摊开了。
祁同伟带着一种调侃的笑容说道:“陈董您这辈子过得风生水起,手上沾了多少罪孽,我不太清楚。\"
\"但就这么想一走了之,是不是太天真了?”
陈泰那张老脸,就跟睡着了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祁警管还想让我怎样?”
“京海二十年前,王诺好那件事,您应该知道吧?”
“……”
祁同伟话音刚落,陈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气氛变得有点怪异。
房间里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感,陈淑婷和高启强互相看了看,好几次想说话,但最后又忍住了。
“你们俩先出去。”
过了一会儿,陈泰终于开口了。
“什么?”
高启强和陈淑婷一脸迷茫。
“我说出去!”
陈泰一边盯着祁同伟,一边提高了声音。
最后,高启强和陈淑婷只好慢慢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祁警管,这事您真的要追查到底吗?”
“不只这一件事。”
祁同伟接着说:“刑警队长曹闯不见了,我想,陈董您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曹闯的事跟我没关系。”
“那就是有人做了手脚?”
祁同伟立刻追问:“陈董您连建工集团都能放手,却还藏着这么多重要的信息不说?”
“我是为了保命。”
陈泰倒是很坦率:“我不想跟你们作对,也不想跟过去的人结仇,就想过个安稳的晚年。”
陈泰这种既要这样又要那样的态度,让祁同伟忍不住轻蔑一笑。
“陈董,您两边下注,倒是挺心安理得。”
“没办法。”
陈泰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祁警管,您可不是普通人。”
“那不好意思了。”
祁同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做墙头草从来不会有好下场的。”
“曹闯具体去哪儿了我不知道。”
陈泰开始妥协:“但我听到了一些消息。”
“赵立冬从香江找了个人叫过山峰,来京海了。”
“什么!”
听到这里,祁同伟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
过山峰?
就是原剧中香江的那个大佬?
可这不应该是在十多年后才出现的吗?
一瞬间,祁同伟有了不好的预感,曹闯肯定凶多吉少了。
甚至,那个大佬也可能突然消失了。
“祁警管。”
陈泰动了动身体,谨慎地措辞说道。
“建工集团从成立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
“这十五年欠下的血债,换来的今天这些资产,我可以全部交出来。”
这张老脸,就跟睡着了似的。
“你们要是想把京海翻个底儿朝天,我也能帮忙。”
“不过嘛,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保命要紧。”
这老家伙又强调了一回。
祁同伟回过神来,摇摇头笑了:“陈董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这可不像是您的风格?”
“唉,不怕您笑话……”
陈泰苦笑着耸了耸肩膀:“只要何黎明在,建工集团就是我的。”
“要是何黎明不在了,立马就有人把建工集团踢开,我这儿也不是铜墙铁壁。”
“与其让他们慢慢啃光,我还真不如……换个活法,好好活着。”
听他说完,祁同伟隐约明白了一些。
“陈董说的他们,该不会是绿藤那边的高家吧?”
这时,陈泰攥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抬头看了眼祁同伟,笑了笑。
“哈哈,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祁警管。”
“难怪呢。”
祁同伟嘴角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难怪陈董这么快就低头了,原来两边都得罪不起。”
“年纪大了,确实没用了。”
陈泰喝了一口茶,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董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呢?”
祁同伟重新打起了精神。
“曹闯和赵立冬到底什么关系?”
“曹闯当上刑警队长,全靠赵立冬背后撑腰。”
陈泰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刑警队和缉毐组在京海市局里是两个权力很大的部门,赵立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哪能不派自己人进去?”
“这些年,赵立冬主导的项目出了事,曹闯总是出来收拾残局。”
“穿上警服办事,比我们这些人光明正大地多。”
陈泰的话还是模棱两可的。
毕竟时间太久远了,想找证据不容易。
“好吧,那咱们就聊聊二十年前的事吧。”
曹闯的事迹还得自己查清楚。
赵立冬肯定不会对陈泰透露太多,能得到“过山峰”这条线索,已经不错了。
祁同伟端起茶碗,一口喝了个干净。
“安欣她爸是怎么没的?陈淑婷的老爹又是怎么死的?”
“祁警管,您觉得建工集团的利益,就由我一个人享受吗?”
陈泰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建工集团成立前,不过是个小建筑公司。”
陈泰拿起茶壶,给祁同伟续了杯茶。
接着,他拿起茶巾擦擦手,往椅背上一靠。
“八十年代的事啦,现在想起来跟昨天似的。”
“陈淑婷她爹跟我那是好兄弟,我们俩下岗后,一起找事做。”
“什么都干过,鸡毛换糖、投机倒把……”
“就这样,两个年轻人跌跌撞撞,最后搞了个建工厂,主要做砂石土方的买卖。”
“哎哟,那时干这行,脑袋都得别裤腰带上。”
陈泰提起土方工程,语气轻描淡写,“做这一行,哪次不得打几架?死伤那是家常便饭。”
陈淑婷她爹仗义,听闻我父母遇害,非得帮我报仇。我说什么都没用,到最后,还是把那家人收拾了。
事后,安欣她爸安福,当时是刑警支队的领导,跟现在的曹闯差不多。
他一直盯着这桩灭门案不放,追查到底,顺着线索找到我们的土方车队。那时我们刚成立工厂,正和其他两家车队打得不可开交……
背后的大老板们不愿沾染警方,听说我们摊上管司,都不再用我们了。
陈泰说着这些,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面无波澜。
祁同伟听着将信将疑。人都自私,按陈泰的说法,他简直像被冤枉的受害者。
单凭这点,他说的话只能参考。
“那会儿拉土方的队伍,哪个不是有问题?见到警察就像耗子见猫。”
“我豁出去了,把所有家底都拿出来,四处找关系疏通……”
“不停地往赵立冬的门上撞,最后总算攀上了他的线。八十年代,花了两百万。”
“跟赵立冬谈妥了,我们工厂每年给他三成分红……”
“这两百万加三成股份,才让我这个小厂站住脚。”
“但还有一个条件,得把陈淑婷她爹处理掉,不然就是个隐患。”
我咬牙答应了。某晚,市局刑警队突袭。
大家都还在睡梦中,一听警察来了,有人拿起民兵枪准备反抗。
厂里乱成一团,一片漆黑……
接着听见几声枪响,安静下来后发现,陈淑婷她爹已经死了。
安福也受伤了,安长林背上中了一枪,只有孟德海和几个警察平安。
因为陈淑婷她爹是主要嫌疑人,他死了,案子也就结了。
陈泰说得轻松,好像只是平常事。
祁同伟知道,这阵枪声,最少有十几个人丧命。
八十年代管得松,民兵私藏枪支很常见,这事说得通。
“陈董真是撇得干干净净。”
祁同伟忍不住笑,“你这哪像个背负血债的,简直是救世主。”
“我只是从我的角度看,给祁警管聊聊过去。”
陈泰笑着脸皮抽动了一下。
“这些旧事不够立案。”
祁同伟有些失望,“回去跟孟德海说,就凭这些陈年往事,能抓他吗?”
“如果祁警管答应我的条件,或许……我真的能帮忙。”
陈泰拿起茶杯,正要喝时,眼睛却缓缓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祁同伟。
“陈总,光说不做可不行。”
祁同伟苦笑了一下,“你要肯做污点证人,我才能帮到你。”
“污点证人?”
陈泰自嘲地笑了,“到最后不还是得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看来陈总不想说话了……”
“平康县!”
就在祁同伟想放弃时,陈泰放下茶杯。
“平康县?”
听到这三个字,祁同伟心里猛地一震。
这不是自己以前当警察时待过的那个山里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