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靠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在我们四个身上来回扫视。
“你们也知道,我们街上都是些小商小铺,”他慢悠悠地说道,“所以,我们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收账和放贷。”
我们四个点点头,装作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水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既然你们加入了我们堂口,就得学着帮会里做事。”
说着,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随手丢了过来。
王兵一把接住,低头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城中村的阿毛欠我们五万,你们去把这笔账要回来。”水牛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让我们去买包烟。
王兵皱了皱眉:“牛哥你面子大,还是你去比较好吧。”
水牛身边的马仔立刻插嘴:“牛哥每天日理万机,哪里还有空管这些小事?这种活儿,你们几个去就行了!”
王兵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
“可是我们几个也不熟悉流程啊。”王兵还是忍不住说道。
水牛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状,随后突然一拍大腿:“说的也是!虾子猛,你跟他们一起去吧,带带新人!”
办公室门口,蓝发的虾子猛懒洋洋地走了进来,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他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链子,手腕上缠着几圈红绳,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小混混。
“好啊。”虾子猛咧嘴一笑。
王兵立刻走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可以,让猛哥带带我们!”
虾子猛被搂得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尴尬地干笑两声。
水牛满意地点点头:“甚好甚好,祝你们马到成功!”
等我们五个走出写字楼,虾子猛掏出烟盒,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支烟,自己也叼上一根,点燃后深吸一口,吐出一团烟雾。
“学弟们,我只教一次,”他眯着眼睛说道,“收账的时候一定要狠,他越是不给,我们越要无赖!”
王兵却好像没听出弦外之音,反而拍了拍虾子猛的肩膀:“没事,有猛哥在,我们怕什么?”
虾子猛干笑两声,没接话。
与此同时,写字楼里,水牛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喂?”
水牛阴恻恻地笑了:“阿毛,欠会里的钱什么时候还?”
“老子没钱!”阿毛直接吼道,“有本事来弄死我!”
“不还是吧?”水牛冷哼一声,“等着吧,我已经叫人过去收了,你今天不还也得还!”
说完,他挂断电话,往老板椅上一靠,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下有好戏看了!
城中村夹在县城和乡村之间,既不像乡下那样破旧,也不像城里那般繁华。
狭窄的巷道两侧挤满了自建楼房,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头顶交错。
空气中飘着油烟味和下水道的酸臭味,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蹲在路边打牌,看到我们五个生面孔,眼神里带着警惕。
虾子猛拿着纸条,皱着眉头一家家对着门牌号:“城中村180号,在哪呢?”
我们跟在他后面,小声议论着。
“兵哥,”我忍不住问道,“水牛怎么突然让我们来收账?”
王兵没说话,眼神飘忽,像是在盘算什么。
雷子倒是兴致勃勃:“这还用问?牛哥肯定是看兵哥是龙姐男朋友,想借这事提拔我们!这事要是办成了,说不定我们真能在县城站稳脚跟。”
王兵终于开口:“水牛跟你说的?”
雷子挠挠头:“没啊,我猜的。兵哥,你就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吧。”
就在这时,虾子猛突然停住脚步:“到了!”
我们抬头一看,面前是家名叫“流星”的台球厅。
破旧的霓虹灯招牌缺了几个字,玻璃门上贴满了啤酒广告。还没等我们商量对策,虾子猛已经推门而入。
“靠,这么莽?”雷子嘀咕一句,“不愧是我猛哥啊!”
台球厅里烟雾缭绕,十几张台球桌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居然座无虚席。穿着背心拖鞋的年轻人叼着烟,球杆撞击声和脏话此起彼伏。
一个染着黄毛、和我们年纪相仿的小混混走过来,压低声音说:“帅哥们,今天满台了,劳烦去别家吧。”
虾子猛吐一口香烟:“我们不打球,毛哥在吗?我们有事找他。”
黄毛身子一僵,说了句“稍等”就匆匆钻进里屋。
王兵拽了拽虾子猛的袖子:“猛哥,不是说收账要狠吗?怎么还客客气气的?”
虾子猛斜眼看他:“这叫先礼后兵。王兵,你在一中是不是光打架不读书?”
王兵讪笑:“还真被猛哥说中了,猛哥厉害!”
里屋门帘一掀,走出来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最扎眼的是他嘴角那颗大黑痣,上面还长着根两寸长的毛。
他一边走一边捻着那根毛,眯着眼问:“谁找我?”
不用介绍,这肯定就是阿毛了——人如其名。
虾子猛上前一步:“毛哥,我们神龙会的。欠我们的钱该还了吧?”
阿毛扫视我们五个,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神龙会没人了?派五个学生仔来收账?还是说,神龙会压根看不起我阿毛?”
听了这话,谁都会不舒服,大头一听做势就要冲上去,还好我眼疾手快按住了他。
虾子猛陪着笑:“毛哥,拖这么久也该还了吧,不然我们不好交代。”
“关我屁事!”阿毛突然变脸,“老子没钱!”
王兵突然吼了一嗓子:“阿毛!你他妈敢不给猛哥面子!”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王兵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这并不像王兵平时的作风。
阿毛狞笑着捋了捋痣毛:“猛哥?想要钱?让你们龙王来,我立马给!”
“龙王来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虾子猛脸色沉了下来。
王兵一脚踹翻旁边的台球桌,彩色球滚了一地:“那就没得谈了!”
阿毛后退一步,猛地掀翻身旁的啤酒箱:“兄弟们!抄家伙!”
刹那间,台球厅里原本安安静静打台球的二三十号人齐刷刷站起来,有的抄起台球杆,有的从桌下抽出钢管。
我们五个被团团围住,虾子猛脸色发白,而王兵——我惊讶地发现——他嘴角居然挂着笑。
“果然和我想得一样。”王兵笑着说道,手已经别在了后腰处。
王兵的笑容在昏暗的台球厅里显得格外刺眼,刹那间,那根通体乌黑的甩棍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常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召集二三十号打手?除非他们早就埋伏在这里,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被水牛摆了一道!
“兵哥...”我压低声音,额头渗出冷汗,“就算要试探,也不用玩这么大吧?从进门看到每桌都挤满人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王兵咧嘴一笑:“阿杰,人家都挖好坑等我们跳了,我们岂有不跳的道理。”
大头这时一脸疑惑:“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雷子走了过来,拍了拍大头的肩,“我也听不懂,反正,干就完了!”
这下真的是背水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