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萨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部崭新的手机，金属外壳在基地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莫雨博士将它递给他时，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
“性能足够你用了，”她当时说，银白的发辫纹丝不动，“当然，所有通讯都会经过加密处理。”
瑞萨明白那所谓的“加密处理”意味着什么——维星不会允许任何未经监控的信息流出基地。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七年来第一次，他有机会直接听到月霞的声音，而不必通过克洛伊转接的短暂通话。
他坐在休息室的角落，窗外的极光如同绿色的幽灵在永夜中舞动。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简洁的界面。
瑞萨深吸一口气，输入了那个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号码。
拨号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声，两声……瑞萨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抑制环上的蓝光随着他的心跳频率微微闪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他的心脏。
瑞萨的喉咙突然发紧。“月霞，”他轻声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加沙哑，“是我。”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哥...”月霞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在极力控制情绪。
“嗯。”瑞萨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妹妹的样子——银白色的长发，金色的瞳孔，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
七年了，她应该已经长大，但在他记忆中，她永远是那个会拽着他衣角的小女孩。
“你...还好吗？”月霞问道，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瑞萨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抑制环，蓝光稳定地闪烁着。“我很好，基地条件不错，有吃有住。”
“许月说你被关在西伯利亚的某个秘密基地，”月霞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像是调整好了情绪，“那里冷吗？”
瑞萨望向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风雪。“不算太冷，”他轻声说，“比梅州的冬天暖和多了。”
“嗯...”
瑞萨的手指收紧。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月霞时，她站在家门口，怀里抱着那个他亲手画的抱枕，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他们聊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像两个普通人，像一对普通的兄妹。
瑞萨讲述着基地里的生活，月霞则告诉他梅州的变化。
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真正重要的问题——他什么时候能回家？他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实验是否危险？
“哥，”当月霞的声音再次变得严肃时，通话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分钟，“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瑞萨看着抑制环上的蓝光突然变成了警示的黄色。
“我会的，”他轻声承诺，“你也是，别做傻事。”
“我哪会啊，”月霞笑着说，但瑞萨能听出其中的勉强，“我又不是你。”
“你现在...会自己处理姨妈痛了吧？”瑞萨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兄长特有的笨拙关切。
记得月霞第一次来姨妈蜷缩在沙发上，苍白的小脸埋在暖水袋里，金色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那时候她还关在里面不出来，很是扭捏。
电话那头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月霞突然调整了姿势。“早就会了，”她声音里带着笑，却比平时低了三度。
窗外的极光突然剧烈扭动，在强化玻璃上投下游动的绿影。
瑞萨望着那些光带，想起小时候月霞总爱把荧光贴纸贴满天花板，夜里就像躺在星河之下。
“学校呢？”他喉结滚动，“那些...人还找你麻烦吗？”
听筒里传来硬币在桌面上旋转的细微声响——月霞紧张时的小动作。
“早没人敢了，”她语速忽然加快。
瑞萨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极光在玻璃上投下摇曳的绿影。
他忽然压低声音，像分享一个秘密般说道：“月霞，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总爱把荧光星星贴满天花板，夜里就像躺在银河下面。”
电话那头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月霞似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记得啊，”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你每次都嫌贴歪了，非要重新调整位置。”
“因为要按真实的星座排列啊。”瑞萨轻笑，喉结在冷光中滚动，“你那时候多可爱，抱着小熊非要我讲故事才肯睡。”
“现在也很可爱。”月霞突然说，声音里带着狡黠的笑意，“几周前还有个男生想搭讪我呢。”
瑞萨的手指蓦然收紧，抑制环上的黄光急促闪烁。
“哦？”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什么样的男生？”
“才不告诉你。”月霞轻哼一声，硬币在桌面上旋转的声音清晰可闻，“反正....比你高？比你......帅？”她强忍着不适说出来。
窗外的极光突然剧烈扭动，像被惊扰的绿色幽灵。
瑞萨望着那些游动的光带，忽然轻声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没人知道你睡觉喜欢蜷成虾米状，没人知道你把青椒藏在米饭底下，没人知道你紧张时会转硬币...”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极光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打翻的翡翠颜料。
“哥...”许久，月霞的声音轻轻颤抖，“你...想起来了？”
瑞萨闭上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月霞第一次学走路跌进他怀里，月霞把满分试卷骄傲地举过头顶，月霞在车站哭着拽住他的衣角...
“嗯。”他轻声应道，声音里浸满月光般的温柔，“全都想起来了，我的小月亮。”
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抽泣声，像幼猫的呜咽。
瑞萨仿佛看见妹妹把脸埋进抱枕的模样，银白的长发垂落如瀑。
“不许哭。”他柔声说，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星星的轨迹，“等我回去，给你贴一屋子荧光星星，比小时候多十倍。”
月霞破涕为笑：“那我要银河系全图。”
“好。”瑞萨望着窗外永恒的极光，声音轻得像在许愿，“给你整个宇宙。”
电话两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哥，”月霞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我等你回家。”
极光在强化玻璃外疯狂舞动，将瑞萨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渐渐恢复蓝色的抑制环，轻声回答：
“很快，我的小月亮。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