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可以说是轻柔,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断了赵无极那毁天灭地的威压。原本狂暴如怒海的灵力,在这声音面前,竟如温顺的绵羊,悄然平息。
天剑殿内,所有人都感觉身上一轻。
赵无极那只由灵力幻化的擎天巨手,在空中寸寸碎裂,化作点点光斑,消散于无形。
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身体剧震,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脸上那疯狂的杀意,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这……这个声音是……你……你……”
他指着苏阳,或者说,指着苏阳怀中那枚正在发光的黑色木牌,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神情,仿佛见到了比魔道圣君还要恐怖的存在。
在场的所有长老,也都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迷茫与震撼。
仅仅凭一道寄宿在信物中的神念,就能轻易化解一位元婴期太上长老的全力一击,并将其震退。
这信物的主人,其实力,该是何等恐怖的境界?
化神期?还是……更高?
青云宗,什么时候又多出了这样一位连他们都不知道的通天大能?!
苏阳是所有人中最懵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块正在发光的木牌,又抬头看了看对面跟见了鬼一样的赵无极,大脑彻底宕机。
林师姐的师尊……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威力,也太离谱了吧?
就在这时,那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话语中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
“怎么?听不出我的声音了?还是说,当上了天剑峰的首座,就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
“不敢!弟子不敢!”
赵无极的反应,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只见这位平日里威严赫赫、说一不二的元婴长老,竟是“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朝着苏阳的方向,不,是朝着那枚木牌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他那张老脸,此刻比哭还难看,声音里充满了畏惧与惶恐。
“弟子赵无极,拜见……拜见……雪……雪尊!”
雪尊?!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劈在了在场每一位长老的天灵盖上。
一些年轻的执事还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个名号代表着什么。但那些资历深厚、年岁过百的金丹长老们,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无一例外,全都脸色剧变,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雪尊……难道是传说中那位……”
“青云宗立宗以来,剑道第一人,三百年前以一己之力,剑压整个东洲,最后飘然离去,不知所踪的……那位祖师叔?!”
“我的天!她……她老人家还活着?!”
“快!快行礼!”
“噗通!噗通!噗通!”
一时间,整个天剑殿,除了还傻站着的苏阳,和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李玄,所有长老、执事,全都跪了一地,朝着苏阳的方向,行叩拜大礼,神情之恭敬,比见到宗主还要虔诚百倍。
“我等,拜见雪尊!雪尊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山呼海啸般的参拜声,震得苏阳耳膜嗡嗡作响。
他看着眼前这副魔幻的景象,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一众宗门大佬,其中还包括一位元婴期的太上长老,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了。
他怀里这块平平无奇的木牌,竟然是青云宗一位活着的“祖师爷”的信物?!
林清雪……她的师尊,是宗门的祖师爷?!
这个信息量太大,苏阳的cpU已经彻底烧了。
“都起来吧。”
木牌中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喜怒。
“赵无极。”她点名道。
“弟子在!”赵无极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身体抖得像筛糠。
“这个小家伙,叫苏阳,是清雪看中的人,也是我的记名弟子。”
轰!
又是一道惊雷。
在场的长老们,心脏都快要骤停了。
雪尊的记名弟子?!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苏阳的辈分,瞬间就和宗主平起平坐,甚至……还要高上半辈!
他们刚刚,竟然在审判一位“师叔祖”?!
不少长老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湿透了。
“弟子……弟子有眼无珠!弟子罪该万死!”赵无极吓得魂不附体,疯狂磕头。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李玄会败得那么惨,为什么苏阳敢一个人上天剑峰,为什么他敢说出那些“大道至理”。
有这样一位通天大能做靠山,他需要怕谁?
之前的一切,在赵无极的脑海中,瞬间就“合理”了。
什么“无为之道”,什么“万法归一”,恐怕都是这位雪尊亲自教导的!难怪如此玄奥,难怪如此强大!
“罪不至死。”雪尊的声音淡淡传来,“不过,以大欺小,枉顾宗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罚你,去黑风崖下面壁百年。天剑峰首座之位,暂交他人代管。你,可有异议?”
黑风崖!
那是青云宗惩罚犯下大错的长老的地方,崖下罡风如刀,能日夜消磨修士的法力与意志,痛苦无比。
面壁百年,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然而,赵无极听完,非但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弟子领罚!多谢雪尊开恩!多谢雪尊开恩!”
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真惹怒了这位祖师叔,别说他,整个天剑峰一脉,都可能被直接从青云宗抹去。
“至于你那徒弟,”雪尊的声音转向了躺在床上的李玄,“心胸狭隘,技不如人,还心生怨怼。让他去外门杂役处,好好磨磨性子。什么时候懂得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什么时候再回内门。”
李玄听到这判决,双眼一翻,本就重伤的他,直接气急攻心,彻底晕死了过去。
从天剑峰首座的亲传弟子,沦为外门杂役,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好了,事情就到这里。”
雪尊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显然,这次跨越不知多远距离的显圣,对她消耗也不小。
“苏阳。”她最后叫了一声苏阳的名字。
“啊?在!弟子……啊不,晚辈在!”苏阳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应道。
“你的道,很有趣。继续走下去。”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黑色木牌上的乌光,便缓缓收敛,恢复了古朴无华的样子。
那股笼罩整个天剑殿的无上威压,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但是,所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却久久无法平息。
长老们陆陆续续地站起身,再看向苏阳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讨好、羡慕、嫉妒的复杂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