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广武城擒获六国残党后,苏牧等人即刻班师回朝。那些被捕的六国残党即将面临严酷的审问。
但这一切与苏牧无甚关联。事毕,他心中唯一挂念的仍是嬴政的健康状况。可惜史书对嬴政的具体去世日期并无详细记录,这让苏牧难以考证。
嬴政驾崩后,朝廷采取了秘不发丧的策略,直到大军启程返回咸阳,才可推断其确切的辞世时间。因此,回到后勤大营后,苏牧继续埋头研究自己的事务。
生活仍需继续,乱世亦将到来,如何生存下去,才是当前最重要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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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眨眼间一天过去。苏牧整日未见到王贲父子的身影,料想他们必定忙碌至极。
然而,次日晚上,王离却带着疲倦的步伐抵达后勤大营。“快,虎奴,给我盛碗饭,饿坏了!”他坐下便招呼道。
苏牧看着刚落座的王离问道:“审问进展如何?可有什么收获?”
王离有气无力地摇头,“别提了,全是顽固分子,一字不识,死活不开口。连章邯亲自出马也没多大成效。”
“不过能确定的是,这些人都是韩人后裔,是韩亡国时留下的遗孤!”
话音未落,王离接过虎奴递来的饭碗,狼吞虎咽起来。苏牧略显忧虑地蹙眉思索。
秦国与昔日六国间的恩怨根深蒂固。
六国覆灭时,无数生灵涂炭,暗中对秦国怀恨者数不胜数。
谈及han国时,苏牧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张良。
张良的祖父曾为han国丞相,他本人亦有刺杀秦始皇的过往。
秦始皇东巡之际,张良曾雇人于博浪沙伏击,遗憾的是,由于两辆马车外观相同,未能得手。
虽未成功刺杀,但张良却因此躲过一劫,开始流亡生涯。在下邳遇到黄石公后,得以拜师习艺,《太公兵法》的传承让他成为智谋超群之辈。黄石公作为道家传人,也让张良受益匪浅。
如今,张良应已学成归乡,或许正谋划大事。
苏牧突然意识到,如果han国遗民皆如传闻般目不识丁,这岂非怪异?
他质问身旁的王离:“你说那些han国遗民都毫无学问?”
王离答道:“是啊,他们大多出身行伍,确实如此。”
此言令苏牧面色骤变:“速备马,立刻入城!”
“莫再进食,我们受骗了,快随我走!”
话音未落,苏牧催促众人策马奔向广武城。
夜色浓重,城门紧闭。
“我是王离,开城门!”王离高声呼喊,出示腰牌。
守城士兵迅速响应,打开城门迎接众人入内。
进城后,苏牧没有多言,径直朝那天抓捕han国余孽的宅子跑去。王离、飞鹿等人紧随其后。
进入宅院,苏牧径直走向一间屋子,这里曾是他发现重要线索的地方。
回想起初次踏入这间屋子的情景,苏牧心中感慨。当时这里关押的叛贼仅一人,若按三间屋分,每屋至少住六人。但这些俘虏都是粗犷之辈,屋内却异常整洁,连竹简都摆放得井然有序。
“哥,到底怎么回事?你给句话啊。”王离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疑惑地问。
苏牧环顾四周,神情凝重地说:“我们被骗了。抓回来的不是重要人物,这里才是关键所在,但对方已逃。”
“啊?”王离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说那些人不识字,为何屋里满是竹简?显然他们用不到这些东西。再说,这屋不像住了多人,为何其他屋挤满人,这里却只有一两个?这表明什么?”
王离渐渐明白,“你是说,这屋内的人身份非同一般?”
苏牧点头确认,“没错,不过应该是在我们赶到前就离开了。问题是,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他又想到那家贩粮的店铺,抓捕前他曾让手下调查过,难道问题出在那里?
“走,去粮铺!”苏牧话音未落,已转身出门。
身后,王离等人一脸疑惑地跟上。
到达粮铺后,苏牧用力擂门。这阵势惊动了附近巡查的城防军。得知他们是朝廷使者后,带队的伍长立即恭敬地守在一旁。
连续敲了两次门,无人应答,倒是邻舍被吵醒。一位邻居称:“这家已两日没开门,可能没人了。”
苏牧蹙眉:“昨日清晨我们来时还有人,掌柜的侄儿也在帮工,为何今日关门不见人?”
“侄儿?”邻居连连摇头,“不可能,军爷您可能记错了,张掌柜并无侄儿,我们做了十多年邻居,清楚得很。”
此言让王离等人和苏牧都陷入了沉思。
转身之际,苏牧毫不犹豫,一脚踹开大门。门应声而开,他率先踏入。
甫一进门,苏牧便嗅到浓烈的血腥味。
“牧哥,有血腥气!”铁了边说边抽出腰间双剑。
城防军伍长持火把跟进,屋内情形显现:室内整洁,但内室地上赫然有一摊干涸血迹。
苏牧快步上前,只见一名面朝下的中年男子。
无需多言,苏牧已知此人便是米铺掌柜。只是如今尸首冰凉,已然亡故。
“被耍了。”苏牧心中默念。
屋内除掌柜尸体外别无他物,仅案几上有两只空碗。
两人,非一人。苏牧忆起前次敲门,门外青年刻意阻挡,不让看清屋内状况。
起初他认为对方是被吓着了。
但现在细想……对方从始至终都在演戏,虽表情逼真,又提到婚约之类,实则只为骗取信任。
好样的。
苏牧眯着眼睛,本以为能掌控全局,却没防备被人算计。
是你吗,张良?
即便苏牧不说,大家也能猜到几分事情的原委。
“罢了,回去吧,人跑了这么久,再追也无济于事。”
苏牧转身向外走去,跨出门口时,心境已然坦然不少。
古人智慧与那些流芳百世的名臣谋士,岂会如此轻易被他掌握?这未免太可笑了。
他虽有远见,可在实际较量中,若轻敌自负,定会付出沉重代价。
那些纵横捭阖的英雄,哪一个不是留名青史?
他只是平凡众生中的一个罢了。
败一次,没什么可耻的。
庆幸的是,他还记得那年轻人的模样。
“期待下次再见,那时我必胜!”苏牧走出米铺时,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身后跟随的王离察觉,此刻的苏牧似乎与先前有所不同,却又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同。
广武以东半日路程的荒郊小道上,两名同龄青年并肩前行。
其中一位是几日前与苏牧在米铺相遇的张良,另一位是韩王成。
“子房,昨日着实把我吓得不轻,你怎知那条路最安全?”韩王成一瘸一拐地走着,边问边打量张良的背影。
“兵法有云,绝境求生,需在最险处寻找生机。若非我们指引秦军方向,他们定会在城内展开全面搜捕。”
“我给出路径,他们有了明确目标,抓到人后自然离去。如此一来,虽身处险境,却也是唯一活路。”张良平静说道。
韩王成边听边点头:“子房堪称奇才,若非你的计策,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前方的张良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广宗的方向。
刚从广宗出来时,他打听了些消息。
附近人都说,武灵村的怪事被通武侯王贲识破了。
吴中,位于江南,气候温润宜人。
这片土地曾孕育过一个极为强盛的国家——楚国。作为战国七雄之一,楚国实力常年位居前列,春秋时期更是称霸一方。它不仅是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国家之一,还培育了许多杰出人才。
然而再辉煌的帝国也会走向衰落,即使楚国如此强大,最终仍难逃被秦国统一的命运。
此时正值盛夏,烈日高挂空中炙烤着大地,热浪翻滚使空气仿佛扭曲了。一条林间小道上,一支秦军押送着满载武器与粮草的牛车前行。除了一些民夫外,还有百名身披黑甲、手持长戈和剑盾的秦军士兵。炎热天气让每个人都汗流浃背。赶牛车的人们经过树荫时,都会不自觉地放缓脚步稍作休息。
“加快速度!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将这些粮草和装备送到吴县!”百将骑在战马上大声催促着前方和后方的士兵。
秦军编制以五人为伍,设伍长;十人为什,设什长;五十人为屯,设屯长;一百人则组成一个百人队,由百将指挥。此刻这支队伍人数正好是一百,而站在队伍中央、骑马发号施令的就是最高级别的百将。尽管树荫下十分清凉,但在他的命令下,所有人都迅速离开树荫继续赶路。看到这一幕,百将满意地点头示意。
前方似有人影,百将闻声回首,见一名屯长正策马指向远处树荫下的动静。走近观察,那片树荫遮蔽了一块巨石,其上躺着一人,黑衣赤膊,头戴草帽,看不清面貌。
此情此景已显怪异,更令人生疑的是,那人身旁竟立着一杆长戟。戟杆粗若鹅卵,通体暗红,纹理繁复,戟尖直指地面,嵌于巨石一侧。秦时法令森严,民间严禁携带兵器,即便厨房刀具也需备案登记,而这戟显然属于违禁之物。
百将皱眉挥手:“派两人前去探查,小心行事。”屯长应命,率众趋步上前。待至近前,屯长高声质问:“醒醒!躺在石上的,报上名来,可有身份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