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辛表程几番招募,麾下不过两万人马,精锐大概五千之数。武安君如今有六千多人马,骑兵近两千,剩下的步卒披甲超过两千,从装备铠甲的比例来看,已经超过了襄阳军。当然,大部分唐州军的铠甲极为简易,勉强能够护住要害。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
习宏丰跟邓禹对视一眼,没想到第二条路这么好,虽然实权大打折扣,只是个暂代,可那比挖矿也强太多了。
“嗯,二位,供养大军不易,城外也是有不少大户的。你们先仔细想想,各家都是什么样的规模,回头想想法子,总要一视同仁的好。”武安君把城里大户盘剥一遍,城外大户也没打算放过。
“下官这就去办!”邓禹原本还觉得亏,现在就平衡多了,大家都一样,谁也逃不过。
“来人啊,将捷报传到襄阳军中!”武安君抬头看天,这么些天过去,也不知道比阳城那边如何了。
如今的比阳城下,尸山血海都不足以形容,攻城一日不曾歇,双方在城墙上下死伤过万。
辛表程站在高台之上,盯着前方城头上的蒲仙敖烈,虽然份属敌对,但是蒲仙敖烈的防御能力让他佩服。
双方在比阳城已经连磕十几日,在大规模投石机跟攻城车的帮助下,几乎是一比二的战损,这在攻城战中已经是极为优异的战果。
辛表程现在麾下伤亡超过六千,城中的伤亡也超过了三千,蒲仙敖烈麾下总共才不到七千人,折损过半。
辛表程把大军集中在西门跟南门,对东门跟北门只是派出小股骑兵游弋监视,提防蒲仙敖烈的骑兵。
蒲仙敖烈麾下有超过两千的骑兵,这是最让辛表程忌惮的地方。
辛表程自然是希望将蒲仙敖烈围杀在此,可那样他必须分兵驻守四门,很容易被蒲仙敖烈寻到战机,以精锐骑兵出城冲杀他的阵地。
辛表程不希望承担这种风险,所以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把蒲仙敖烈从比阳城中赶出去。
如今蒲仙敖烈的战损急剧扩大,他如果想要继续在城头挡住大乾军队,就必须抽调下马的骑兵上城作战。
这就是辛表程的阳谋,你若是骑兵出城,城池就相当于拱手相让。可你若是以骑兵守城,辛表程乐得二换一,把蒲仙敖烈的精锐骑兵都留在比阳城。
如今中路军高歌猛进,朝廷在各地禁军跟厢军抽调精锐,优先补充,襄阳军的战损补充很快。
蒲仙敖烈也感受到了辛表程的意图,可是大乾军队来得太快,北元的后续支援年前根本到不了比阳城。
现在摆在蒲仙敖烈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让骑兵下马守城,赌在风雪来临之前,辛表程进不了城。可一旦辛表程进城,他就是满盘皆输。
第二个选择,他就是用精锐骑兵护持,带着部队北撤,把比阳城拱手相让,但如此一来,想要再把城池夺回来,难如登天。
北元军队因为有骑兵护持,更善野战,而大乾军队长于阵型跟器械,守城更厉害,若是两军对调,蒲仙敖烈根本攻不进城中。
当初北元能够拿下中原,那是因为汴京事变,连续擒住两任皇帝,导致中原失去了有效的组织防御能力,才趁虚而入得了中原。
“捷报!捷报!”就在辛表程思量如何继续施压的时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果然,大郎真乃是福将!”辛表程拿着手中的捷报,轻捻胡须,不过数日功夫,连下青台镇跟方城,从此他后勤无忧,蒲仙敖烈再无反扑的机会。
辛表程虽然眼下占据优势,但是隐患也不小,两万大军囤积在此,每日的粮草消耗极为惊人,一旦后勤不畅,就必须后撤。
“郭进,你率一千人,与谢校尉一道南下,攻打桐柏县!”辛表程看着一脸羡慕的谢永思,干脆卖个人情给谢家。
辛表程是大佬,但是比起谢家,还是差得多了。眼下谢永思这小子,虽然不是左相那一支的,但终究是姓谢,其父在建康大小也算是个人物。
机会是给了,中用不中用,就看他自己了。桐柏虽小,却也是一个县,离风雪来也没几天了。
“卑职遵命!”谢永思跟郭进都是大喜,这种独领一支偏师去捞军功的好事,那是可遇不可求啊。
二人几乎立马火急火燎的召集兵马南下,一刻都不敢耽搁。
至于辛表程的安危,自然是由郭进麾下精锐守护,郭进带去的一千人,只有百余丐帮精锐,剩下的都是刚补充的普通士卒。
谢永思也走动关系,来时满编一千人,跟郭进汇合在一起,两千人浩浩荡荡朝着桐柏出发。
一旦拿下桐柏县,比阳城就成了陷在大军包围中的孤城,对守将的意志力形成极大的考验。
“废物,都是废物!”蒲仙敖烈也得到了方城丢失的消息,几乎指着张坚跟胡绍的鼻子骂,毕竟方城是唐州的一个县,这二人自然脱不了干系。
张坚低着头不语,他现在名义上是个防御使,手下实际上半点兵权没有,人手早就被蒲仙敖烈调上城去打光了。
至于胡绍,现在也就是后勤大队长,被骂也是家常便饭。
更惨的是秦师珪,现在完全就是个鹌鹑,谁不爽都可以拿他出气,没办法,若不是他,武安君估计这会还在泌阳县卖肉。
蒲仙敖烈一通发泄完毕,也无济于事,最终还是决定撤兵。若是这支精锐骑兵也打完了,就算他守住城池又能如何?克淮军就剩一个空架子。
蒲仙敖烈撤离的动作极快,以精锐骑兵护住撤离的大部,缓缓朝着北边的许州进发,把比阳城拱手相让。
在撤离之前,还放了一把大火,把仓库直接给点燃了,其中无数的粮草付之一炬。
胡绍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心中一阵肉疼,那是他好不容易收上来的秋粮。
辛表程下令大军立刻进城,全力抢救,也不过救下十之二三,大部分都烧成了灰。虽然这都是意料之中,可依然给辛表程带来压力,比阳城的粮食不足以供养大军到明年开春。
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依赖襄阳继续往比阳城输血,二就是纵兵劫掠。
比阳作为州治所在,富裕繁华还在方城之上,现在他费劲心力拿下的比阳城,县衙仓库除了一堆没烧完的粮食,其他什么都没有,都被蒲仙敖烈等人打包带走了。
“大人,麾下死伤惨重,如今进城,也该放纵一下了。”冷碑骑在马上,看着繁华的比阳城,比上次攻破的湖阳要强太多了,此番发财了。
在冷碑看来,作为一个将领,若是打了胜仗,不能带着麾下弟兄发财,那还当哪门子将领?
“大人,按照惯例,当三日不封刀!”贺宽也表示赞同,这一次,他麾下死伤惨重,若不能劫掠足够的财富,如何安抚人心?
三大将领中,只有徐修远不语,他知道辛表程并不愿意这么干,现在冷碑跟贺宽的行为,有逼宫之嫌。
虽然,二人的做法,乃是军中惯例,可这比阳城中百姓,毕竟是汉人。
“他们也都是我大乾子民,只是被敌军占领一阵而已。三日不封刀,得死多少人?以后谁还敢相信,我大乾军队是收服故土的王师?”辛表程能够感受到,那些紧闭的门板后,应该都是一双双恐惧的眼睛,他们在等待命运被决定。
“大人,我等又何尝不知?但是大军连日攻城,伤亡近万,若是我等的许诺不能兑现,以后如何激发士气?北伐才刚刚起步,还得靠他们一刀一枪拼杀。”冷碑当初为了激励士气,可是在将士面前允诺,城破之后,人人有赏。
“大人,若是不能尽快发下财物激励士气,恐怕有哗变之嫌!老徐,你是什么意思?”贺宽看向徐修远。
“大人,非是我等粗鄙,当兵卖命,脑袋别在腰上往城头冲,图的就是富贵。如今已经打了胜仗,收服唐州,若是不能尽快发下赏钱,恐怕无法给弟兄们交代。”徐修远没辙,只能附和。
“本官上书朝廷,必有赏赐,尔等莫要急躁!”辛表程很矛盾,他需要手下这支军队保持足够的战斗力,但是朝廷拨付的钱粮根本不够。
以前靠着襄阳城的收益,缝缝补补还能过,但是如今开战,大胜要赏赐,战死要抚恤,他去哪弄那么多钱?
“朝廷给的赏赐,才几个钱?”冷碑知道,自己的话难听,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大人,我们也只能尽量约束手下,但法不责众......”贺宽知道,辛表程无法开这个口,他们彼此只能心照不宣。
“莫要闹出人命来!”辛表程叹息一声,为了北伐大业,他必须让麾下这支襄阳军保持战斗力。
狼都是要吃肉的,精锐的军队就需要赏罚分明,大功而不赏,取祸之道。
“大人放心,我等尽量约束!”冷碑三人对视一眼,表示心中有数。
辛表程率一众亲卫入住衙门,随即就派出亲信,传令武安君携五百精锐,前往比阳城听令。
辛表程根本信不过冷碑等人的约束,人的贪婪是无穷尽的,若是不能压服这帮骄兵悍将,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祸事来。
在辛表程看来,这些骄兵悍将就是狼,若想要驯服他们,既要有肉喂给他们,也要用大棒威慑。
眼下郭进不在身边,辛表程心中也没把握,万一闹出哗变,不能迅速镇压,那就要成为笑柄。
辛表程自己身边有数百亲兵,若是武安君再带五百精锐来协助,当可确保无忧。别说其他小军头,就算是冷碑这样的想要闹事,也不过聚拢手下一些亲兵。
但凡军中闹事,大多都是把局面搞混乱,然后以少数精锐出其不意才行。上位者天生占据大义,只要能够不在第一波被干掉,挽回局面只是时间问题。
他可以默认麾下士兵搜刮些钱财,但是绝对不能容忍把比阳城变成人间炼狱。
失态的发展,果然不出辛表程预料,第一天尚且只是索要些钱财,威胁恐吓拿到一些便就罢了。但是到了第二天,就开始出现流血事件,连番勒索之下,小门小户哪有那么多钱财,自然少不了皮肉之苦。
辛表程下令三大将约束麾下,却效果不明显,因为大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钱财就这么多,你不抢就会落入别人的口袋。
一万多士兵,轮流在城中搜刮,再多的钱财也抵不住。到得第三日,很多士兵就急红了眼,因为他们发现,无论怎么威胁都没有用,只能动手抢值钱的东西。
“今儿个,拿不出五十两银子,小爷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作杀鸡用牛刀!”一名小头目,带着十几个手下,朝着布庄里的年轻男子说道。
“这位军爷,这几天,来了十几波了,银钱早就都交出去了。就连好些的布料都拿走了,就剩这些,要不您高抬贵手,拿些走行吗?”年轻男子叫姚奇,乃是比阳城的大户姚家之子。
姚家在比阳城虽然排不上号,却也是一等一的殷实人家,家中有良田数百亩,城中还有一间铺面,做些布料生意。
原本这布庄也是有掌柜的打理,后来战乱起,妻子又有了身孕,在城外怕被乱军袭扰,这才入城避祸。
在他们的观念里,比阳城高大,又有元兵精锐驻守,当可确保安全。
后面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掌柜跟小厮都被拉壮丁,姚奇也是使了钱财逃过一劫。
现在这偌大的布庄,就剩姚奇跟妻子二人,如今想要出城也不得,每日面对无尽的勒索。
姚奇现在就一个念头,只待城门开了,就立刻逃出城去。原本以为这城池能给他们提供安全保障,没想到却成了一个牢笼,把他们困在其中,任人宰割。
“哼,谁要这些破烂,老子就要钱!兄弟们,进去搜!”那小头目一挥手,麾下弟兄就往后院冲去。
“军爷,军爷,我妻子怀孕了,不可受惊吓,您高抬贵手!”姚奇弯着腰,不断朝着这小头目求饶。
“滚!”小头目猛地踹了姚奇一脚,好生聒噪。
姚奇摔倒在地,一阵刺痛,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后院传来一阵打砸之声,还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姚奇想要起身,却爬不起来,这份屈辱,让他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
不大会功夫,冲去后院的士兵出来了,把后院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在手中,包括铜镜、皮袄、首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