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耀辉静静地听着,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喜怒。
但他没有插话,一直等陈默说完,他才缓缓地说道:“看来,情况比想象的更要重视。”
“小陈,炳江同志那边,我会适当沟通。但你要明白,上面的态度,最终取决于下面提供的材料是否扎实、可靠。”
“证据,程序,关键证人。这些东西,才是决定性的。尤其是在对方也可能有所动作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占住理,站住脚。”
这是极其重要的指点!
施耀辉在告诉陈默,高层就算有了关注,但绝不会轻易下场,需要下面的人把基础工作做扎实,形成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同时,也暗示了陈默对季光勃的势力,也可能在京城活动,这是一场竞赛。
“我明白了,师叔。”
陈默极郑重地说着,只要他摸清了状况,他就敢去见董老了。
董老是陈默最后的底牌,如果让董老都无能为力的话,那就是常靖国真的犯了事,真要是这样,陈默不敢想,可他坚信,常靖国是干净的!
同时,陈默又问道:“师叔,叶师叔这边,我该怎么办?”
施耀辉没有正面回答陈默,却看着问道:“小陈,你现在是代县长,主政一方。”
“你要记住,在任何时候,尤其是在风暴眼里,你的首要职责是什么?”
陈默怔了一下,谨慎地回应道:“是发展经济,保障民生,维护一方的稳定。”
“没错。”
施耀辉赞许地点点头应道:“稳定是前提,发展是核心。那么,围绕叶驰的案子,你作为一个县的代县长,而我是京城的领导,直接去过问你们省公安厅的调查结论,合适吗?有效吗?”
“你没资格去过问,而我却是不能过问,你懂了吗?”
陈默一下子沉默了。他知道那不仅不合适,而且极其愚蠢,等于主动送上门去,对方正愁找不到他的把柄。
施耀辉见陈默不说话,知道他已经意识到了关键,便继续说道:“冲动,是政治上的不成熟。叶驰的性子,有他刚烈的一面,这是他的优点,在某些时候,也成了他的弱点。”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学他的刚烈,去以卵击石。而是要运用你的职务赋予你的合法权力和平台,去做你应该做、也必须做的事。”
施耀辉的话一落,陈默赶紧说道:“请师叔明示。”
施耀辉也没再收着藏着,陈默这小子有悟性,这一点是他极欣赏的地方。
施耀辉便说道:“叶驰在郭清泉夫妇之死之中,确实存在着违规违纪的情况,季光勃用这一点拿捏住了叶驰,办案程序上没啥问题。”
“那我们就不直接去碰这个结论,你要学会绕道。”
“第一,季光勃急于求成的话,必然会有漏洞,要找到这个漏洞。”
“第二,寻找漏洞要讲究方法,你要格外谨慎,这个时候,你不能授人以柄,他们正愁抓不到你的失误。”
“你要记住,我们要的是漏洞,只要发现一个两个结论无法解释的疑点,就等于在对方的铁板上撬开了一条缝。”
“这个需要公安厅内部的力量,你在公安系统有没有可靠的人,现在需要这样的人。”
施耀辉这话一落,陈默不知道怎么的,大脑里闪现出马锦秀提到过的关洛希。
对啊,如果能够让关洛希出手,是不是叶驰案子就能来个惊天大反转?
陈默正想着关洛希时,施耀辉又说话了。
“小陈,还有一点,要有关键证人。”
“叶驰在郭清泉夫妇之死中,到底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需要核心证人,这些人现在可能被控制了,也可能害怕了。你要做的,不是直接去找他们,那会害了他们,也会害了你自己。”
“这一点,还是要你在公安系统内部入手,总之,你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内部人,唯你所用!”
说到这里,施耀辉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地看着陈默补充道:“小陈,斗争不只有正面冲锋一种方式。有时候,迂回包抄,步步为营,积小胜为大胜,才是真正的智慧。”
“必须找到叶驰被构陷的核心人证,物证,那才是能真正救叶驰、也可能为常靖国同志解围的关键。”
“我明白了,师叔!”
陈默只觉得豁然开朗,之前积压在胸口的郁闷和迷茫一扫而空。
施耀辉的一席话,仿佛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在规则内进行高水平斗争的精妙法门。
这不只是营救技巧,更是一种深刻的政治智慧。
“你明白就好。”
施耀辉欣慰地说着,“记住,无论情况多么复杂,守住本心,用好职权,依规依纪依法。”
“只要你自身立得正,做事在理上,就没有什么可怕的。至于京城这边,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自然会关注着。”
“你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
“是,谢谢师叔!”
陈默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次,他心中不再是惶恐和无助,而是充满了沉甸甸的责任和清晰的路径。
离开那座深邃的四合院时,陈默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缓缓关上的朱漆大门。
门外是喧嚣的现代都市,门内是运筹帷幄的力量加持。
有了这种加持,陈默便知道,一场以大营救为棋盘,以智慧为刀锋的战斗,即将开始。
而这一次,他陈默不是孤军奋战。
陈默独自走在京城的胡同里时,脚下传来清晰的“咚咚”声,声声印在他的耳膜之上,让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心中的方向和底气也更足了。
这次同施师叔会面,不仅确认了高层关注这条线,更重要的是得到了证据扎实和内部配合的关键指示。
但陈默清楚,外部的支撑从不是迎敌的全部底气,真正的铠甲永远筑在心底。
他想起古籍里“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的箴言,此刻的博弈,既是与看不见的对手周旋,更是与自身的犹疑、畏惧对峙。
当棋盘扩大到京城与江南的联动,他所要迎战的早已不是某几个人的贪婪,而是一种盘根错节的惯性与黑暗。
他知道前路必定荆棘丛生,但那又如何?
陈默想到这里,果决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马锦秀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