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新生儿例行检查，小汤圆已经睁开了一只左眼。
此时，正在看着上方，小眼珠左看看右看看。
大双眼皮十分明显，漆黑如墨的瞳孔遗传了厉瀛舟。
李医生在一旁记录着数据，闻言笑道：\"确实是个健康的小家伙，Apgar评分十分，哭声响亮，肌张力良好。\"
\"昨晚十点零八分，是个年末的除夕宝宝。\"
林星野这才注意到窗外零零散散的鞭炮声，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新的一年到来了，带着他们的小天使一起。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另一位医疗团队的张医生突然皱眉。
她轻轻拿起听诊器，再次贴向小汤圆的胸口。
\"怎么了？\"
林星野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张医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移动着听诊器位置，表情越来越严肃。
林星野瞬间清醒过来，作为心内科副主任，她太熟悉这种表情了。
\"心脏杂音？\"她声音紧绷。
张医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专业的描述着。
\"三级收缩期杂音，位置在胸骨左缘第二肋间，伴有轻微震颤。\"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星野的脸色变得比床单还白，她不顾产后虚弱，强撑着要坐起来。
\"给我听诊器！\"
厉瀛舟还处于茫然状态，但多年的敏锐让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先将她扶坐起来，然后将女儿抱了过来，声音紧绷。
\"什么意思？什么叫心脏杂音？\"
没有人回答他。
林星野已经接过听诊器，亲自检查起来。
\"可能是动脉导管未闭，或者...\"
林星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微微颤抖。
\"室间隔缺损。\"
作为医学外行，厉瀛舟只听懂了这两个名词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低头看着怀里女儿，小家伙已经停止了啼哭，正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她那么小，那么完美，怎么会...
\"立刻安排心脏超声。\"
李医生果断下令，表情严肃，沉声开口吩咐道：\"这里设备仪器不全，需要转去医院新生儿IcU。\"
\"去mdt…\"
林星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看向众人。
接下来的场景像一场噩梦。
小汤圆刚学会睁眼就被护士抱走了，送往儿科检查室。
厉瀛舟想跟去，又不放心刚生产完的妻子。
林星野看出了他的挣扎，强撑着说：\"你去陪她...我没事。\"
\"可是…\"
\"我正好要排血块，张医生会照顾我。\"
林星野的声音在发抖，但异常坚定，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去吧，别让她一个人...\"
厉瀛舟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追了出去。
别墅里很安静，其余人还没有醒，众人守了一晚上一直到林星野醒来才敢去睡。
此时的房间突然安静得可怕。
张医生一边帮林星野处理产后事宜，一边轻声安慰。
\"别太担心，很多新生儿都有轻微杂音，过几天就自愈了...\"
林星野没有回应。
她太清楚了…
胸骨左缘第二肋间的收缩期杂音，伴有震颤，这绝不是\"轻微\"能形容的。
作为心内科医生，她经手过太多先心病患儿，那些小小的胸膛里，心脏像破损的乐器，发出不和谐的杂音。
两小时后，厉瀛舟回来了，李医生并没回来而是留在了那里汇报情况。
他的脸色比身后的墙壁还要苍白，衬衫领口被汗水浸透，手中捏着一沓检查报告。
林星野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最坏的猜测被证实了。
\"室间隔缺损，6毫米。\"
他的声音机械而平静，像是在汇报军情。
\"肺动脉高压，左心室肥大。\"
每个医学术语都说得无比准确，显然已经反复听过医生的解释。
\"需要手术，但必须等到她体重达到5公斤。\"
林星野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
作为医生，她知道这个诊断意味着什么…
小汤圆的心脏有一个洞，左右心室之间的隔膜没有完全闭合。
血液会从左心室向右心室分流，增加肺循环负担，导致心力衰竭、发育迟缓...
如果不及时手术，可能会...
她不敢再想下去。
林星野在他怀中颤抖。
\"我想见她...\"她哽咽着说。
\"现在她在IcU，明天才能探视。\"
厉瀛舟的声音沙哑，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很乖，不哭不闹，就是...就是太小了，身上插满了管子。\"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林星野。
她想象着那个画面…
他们的小汤圆，本该在母亲怀里吃奶的温暖时刻，却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IcU里，身上连着各种仪器。
她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像是要把心脏都呕出来一般。
\"都怪我…都怪我…\"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孕期每一个可能伤害到胎儿的行为…
无休止没日没夜的研究，地下基地吸入的乙醚，因为伤势严重不得不打的麻醉…
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成为自我谴责的理由。
\"星星，看着我。\"
厉瀛舟捧起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集中精力帮小汤圆度过这一关。\"
他的眼神坚定如铁，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的瞳孔。
\"我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会治好她，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林星野看着他的眸子，明明自己都很害怕，却还要安慰她。
\"嗯。\"
她轻轻点头，努力平复呼吸，将情绪压了下去。
下午四点，澜庭宫的别墅依旧安静。
厉瀛舟轻轻关上主卧的门，确保不会吵醒其他人。
他转身时，看到林星野已经撑着床沿试图站起来，产后苍白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别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手托住她的后背。
\"你需要休息。\"
林星野摇摇头，固执地抓住他的手臂借力。
\"扶我去书房，我要看小汤圆的检查报告。\"
她的手指冰凉得不正常，却在微微发抖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
厉瀛舟太熟悉这种表情了…
那是林星野在遇到棘手病例时的模样，专注、冷静、近乎偏执。
\"报告在这里。\"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刚要嘱咐她几句。
林星野已经夺过文件，迅速翻阅起来。
床头灯的暖光映在她脸上，将那些医学影像照得清清楚楚。
她的目光在超声心动图上停留最久，指尖轻轻描摹着图像上那个小小的缺损。
\"6毫米...位置在膜周部...\"
她喃喃自语，专业术语流畅地从唇间溢出。
\"肺动脉压力32mmhg...左心室舒张末期内径28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