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拆完那繁杂的发簪,喜鹊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一边轻轻地梳理着钮钴禄贵妃柔顺的头发,一边仿佛与钮钴禄贵妃闲聊家常一般开口说道:“对了,娘娘,前几日奴婢奉您的吩咐,去给胤禟阿哥和胤?阿哥送您亲手做的枣泥山药糕。两位阿哥见了糕点欢喜得很,只是……”
喜鹊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着镜中钮钴禄贵妃的神色后,接着说道:“只是两位阿哥跟奴婢抱怨,说阿哥所的膳食味道实在太过寡淡了些。奴婢也瞧着两位阿哥,确实相较于之前好似都清减了些。”
钮钴禄贵妃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以为意道:“阿哥所的膳食,那是皇上亲命太医院仔细斟酌、精心调配的,最是讲究温补养身。他们一向口味重,吃不惯也是情理之中。”
“娘娘说得是。”喜鹊连忙应声,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
钮钴禄贵妃透过铜镜将喜鹊那点细微的犹豫尽收眼底。
没等喜鹊组织好语言,她便直接点破道:“怎么?他们是想让你在面前本宫递个话,好让他们在阿哥所另起一个小灶,开开荤腥?”
喜鹊闻言手上一顿。
但既然话已挑明,她若再遮遮掩掩反倒会弄巧成拙。
喜鹊坦诚道:“回娘娘,正是如此。”
“而且,奴婢瞧着,阿哥所里其他几位年长些的阿哥,似乎也有开小灶的。毕竟,阿哥们还在长身体,确实需些油水滋养。”
似乎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喜鹊还试图摆出其他理由来。
“清减点好!”钮钴禄贵妃淡淡地说道,“小小年纪,便耽于口腹之欲,贪图享乐,将来如何能成大器?”
钮钴禄贵妃微微侧过头,“你也是跟在本宫身边的老人了,更该明白这个道理!莫要太惯着他们!”
“娘娘教训得是!是奴婢糊涂,一时心软,竟忘了规矩!奴婢知错!”喜鹊连忙应道。
钮钴禄贵妃透过镜子看着喜鹊诚惶诚恐的模样,沉默了片刻。
就在喜鹊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时,就听到钮钴禄贵妃说道:“既然那两个小子嫌嘴里没味,回头你就常去阿哥所给他们送点他们想吃的菜。免得他们在阿哥所叫苦连天!”
虽说钮钴禄贵妃松口了,但喜鹊却有些顾虑。
“娘娘,这样做会不会惹得万岁爷不喜啊?”喜鹊面带忧色道,“胤禟阿哥和胤?阿哥前不久才……”
……才在乾清宫撒泼打滚。
喜鹊没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但钮钴禄贵妃清楚。
她淡定地说道:“不过就是本宫心疼孩子送个饭菜的事,皇上也不至于心眼小到这份上!”
“再说了,皇上估计还忙着处理平妃的事,”钮钴禄贵妃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也没闲功夫去关注阿哥所。这段时间,你尽管送便是!”
平妃娘娘的事?
尽管不知道万岁爷还要处理什么有关于平妃的事,但听到钮钴禄贵妃的这番话,还是让喜鹊放下心来。
“嗻!”
*
林玲原本已卸了钗环,换了寝衣,正准备歇下。
谁知宫门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林玲顿时心头猛地一跳!
这深更半夜的,康熙怎么突然来了?
周围的宫人也有些惊慌,纷纷开始动起来。
“娘娘!”董佳嬷嬷隔着帘子轻声道,“万岁爷来了!”
林玲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认命地从温暖的被窝里艰难爬起,忍着困意,草草梳洗,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披了件外袍便匆匆迎了出去。
殿门打开,康熙一身常服,背着手,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林玲强打起精神,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起吧!”康熙背着手,径直走向椅子上坐着。
林玲一脸茫然地跟在康熙身后,不知道到是谁惹他了。
宫女们屏息凝神,在奉上热茶后便垂首退出了殿内。
现在的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林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盏边缘,见康熙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只好出声打破沉默道:“皇上,您这顶着夜色而来,是出了什么紧要之事吗?”
似乎就是在等林玲这一句,康熙直接说道:“储秀宫的事,你知晓吗?”
储秀宫的事,她能不知晓吗?
康熙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林玲眨了眨眼,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被问住的茫然,“皇上,您莫不是忘了?储秀宫平妃生产一事,是臣妾与钮钴禄妹妹一同处置后,才移交梁公公继续详查的。”
康熙瞥了林玲一眼后,端起茶盏,一边用茶盖环绕茶盏周围撇去浮沫,一边说道:“朕是在说,平妃今日把章佳嫔生前的心腹宫人扭送至慎刑司的事!”
“哦!原来是这事!”林玲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臣妾今日确有耳闻。”
她看了一眼康熙,说道:“毕竟,平妃妹妹此番行事,实在有些急切了。”
康熙冷哼一声,“岂止是操切!平妃现在行事,真是越来越没章法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对林玲说道:“朕记得……胤祥是不是还养在平妃那?”
林玲猜到康熙的意思了,这是想将胤祥交给其他妃嫔抚养。
她在心里扒拉了一圈妃嫔后,回道:“正是!胤祥自出生后,就一直是平妃妹妹抚养的。”
见康熙抿茶不回话,林玲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平妃妹妹这事做得实在不妥当,即便这事让她心急如焚,从而失了分寸,也该……也该多顾及一下胤祥的心情才是。”
林玲看着茶盏中,微微冒着热气的茶水,“章佳妹妹这才去了多久?胤祥年幼丧母,本就悲痛难抑,如今平妃妹妹又将章佳妹妹生前最亲近的宫人,以那样的罪名送进慎刑司……”
她顿了顿,一副心疼不已地接着说道:“这让年幼的胤祥该如何承受?别得不说,臣妾就只怕,胤祥心中更添伤痛与惶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