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大了，遇事……确实都有自己的思量了。”
康熙这个意味不明地感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般，瞬间就扯回了林玲的思绪。
“皇上？”林玲抬起头，将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投向正捻着棋子的康熙。
“无事，”虽然感受到林玲的目光，但康熙的视线仍然落在棋盘上，“只是朕也颇有所感罢了。”
得！
这一看就是联想到太子身上了。
林玲心中了然。
还未等她开口接话，康熙就自然而然地切换话题道：“宫里头近来传的那些流言蜚语，越发不成体统了。你是皇贵妃，统摄六宫，也该拿出些章程来，好生管束一二了。”
有没有可能，那则有关于太子妃的流言不是我不想管束呢？
我要真管束起来，到时你得多防备我？
天知道，我为了贯彻人设是有多敬业。
生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绽，让你给抓住了。
虽然心里骂骂咧咧，但面上林玲闻言顿时“羞愧不已”，连忙起身跪下请罪道：“皇上训斥得是！都是臣妾无能！枉负皇上信重，执掌凤印，却未能肃清宫闱，整饬流言，以致宵小之辈妄揣圣意，搅扰圣听。”
她似乎说到情至深处，不由得哽咽道：“臣妾……臣妾自知失职，有负皇恩！请皇上……责罚！”
说罢，林玲便伏下身去，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十分自责。
“好了，”康熙见林玲这副模样，叹了口气，伸手扶起林玲道，“朕不过是嘱咐你一句，瞧你这副样子。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地上凉，莫要再跪着了。”
“可臣妾实在是……愧对皇上的信任。”林玲一边用绣帕轻轻拭泪，一边说道。
康熙微微挑了挑眉。
说真的，皇贵妃若真是能有手段将太后散播的谣言拦下，那也就不是皇贵妃了。
太后在后宫经营多年，手上也有太皇太后留下的势力。
皇贵妃拦得住才奇怪。
康熙刚刚对着皇贵妃的那番话，不过是不想让皇贵妃继续深究他那意味不明的话语罢了。
至于，之前宫里关于到底是皇贵妃毒害德妃，还是平妃毒害德妃，陷害皇贵妃的言论。虽未查到源头，但和平妃应该脱不了干系，德妃想必也插了手。
现在看平妃当时或许就借助了太后的渠道，才将源头抹得一干二净。
想起那位意图效仿太皇太后，在后宫试图搅动风云的嫡母，康熙眸色微冷。
他揽着林玲坐下，轻轻拍了拍林玲的肩膀安抚道：“好了好了，莫要再自责了。太医不是再三叮嘱过？你如今这身子，最忌忧思过甚，情绪起伏过大。方才那样激动地跪下，万一再伤了元气可如何是好？”
【我要是不这么诚惶诚恐，谁知道会不会在你心里留下一个印象？到日后，就直接给我扣一个恃宠而骄的名头。】林玲吐槽道。
【好了！好了！别气。】系统变出两把大扇子，在脑海里试图给林玲扇风。
林玲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眼里的冷意，“多谢皇上体恤，臣妾也是一时情急。”
——
太后用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另一只手里不停地转着佛珠。
听到刻意放轻但仍能被她察觉到的脚步声，太后并未睁眼，而是头微微侧向声音来处，缓缓开口道：“平妃那边怎么说？”
“回太后娘娘，平妃娘娘已然安排妥当，只待娘娘您一声吩咐。”乌兰恭敬地回道。
哦？”太后手中转动的佛珠骤然一顿，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倒是爽快。 如此大事竟无需与太子商议一二？”
“奴婢心中也觉蹊跷，但平妃娘娘那边一口咬定已安排妥当，且言明无需知会太子殿下。”乌兰回道。
太后冷哼一声，“太子一派何时轮到她做主了？她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
乌兰连忙垂首附和道：“奴婢也觉得平妃娘娘此举，太过自视甚高了些。”
“若只是自傲，哀家倒懒得理会。怕她是存了想要‘赖账’的心思。”太后幽幽道。
“赖账？”乌兰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愕，显然对这种说法有些不可置信。
平妃莫不是疯了，赖太后娘娘的账？
“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平妃娘娘她……”
似乎是触发了什么不可说，乌兰及时闭嘴。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对太后说道：“平妃娘娘不敢如此违逆娘娘吧？而且这样做未免太过大胆了！平妃娘娘她图什么？”
太后抬了抬眼皮，“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能图什么，不就是想把太子从这滩浑水里干干净净地摘出去！你以为她心里没杆秤吗？”
“太子要坐稳储位，靠的是圣心！”太后面无表情道，“这天下，归根结底是皇帝的天下，不是哀家的！得罪了哀家，或许还有转圜；可若失了皇帝的信任，那才是万劫不复！ 平妃，算得倒是精明。”
太后本想借此离间太子与皇帝，在他们双方心中埋下一根刺。
虽然平妃现在过河拆桥，看似撇清了太子，但……
太后眼眸微眯，可惜她已经开了这个口，他们也得了好处。
如今皇帝就算嘴上不说，可心里该有的芥蒂是一点都不会少。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遇到这种事宁愿求助外人，也不愿意同他吐露半分。
呵！
平妃谋算是可以，论对皇帝的了解还是浅薄了些。
“哀家在这深宫沉浮数十载，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太后伸出手，乌兰立刻会意上前搀扶太后。
太后借着乌兰的力道起身，“她这点道行还浅得很。”
“娘娘说得是，”乌兰一边搀扶着太后，一边试探地问道，“只不过平妃娘娘如此戏弄娘娘，娘娘是否要……”
“不必，”太后在乌兰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外走去，“哀家还没那么小心眼，为了这点子事就喊打喊杀。”
行至门槛前，太后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只不过，既然平妃背弃信义在先，”太后抬脚稳稳地跨过门槛，“那就休怪哀家出手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