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了这两孩子快四年,从襁褓里一点点带到会跑会跳,会甜甜地喊刘奶奶,这心里头,一下子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这两个小讨债鬼……”刘婶声音有些哽咽,低声念叨着,满是慈爱和不舍。
沈茉站起身,挽住刘婶的胳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孩子总会长大的,这是好事,以后白天您也能轻省些。”
幼儿园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里面隐约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和稚嫩的歌声。
沈茉和刘婶站在门外,又静静地望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家走。
……
沈茉刚结束一上午繁重的课程,和几个同学抱着厚厚的医学书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随着人流走向食堂。
“沈女士。”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见新味居那个叫阿明的年轻伙计,正提着个沉甸甸的多层食盒,站在走廊拐角处冲她腼腆地笑着,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阿明?你怎么来了?” 沈茉有些惊讶地迎上去。
“陆先生吩咐的,说您学业重,让我以后每天中午给您送饭过来。”
阿明将食盒递过来,沉甸甸的,还透着温热,“今天有清蒸鲈鱼、虾仁炒蛋、一道清炒菜心,还有您爱喝的排骨莲藕汤。”
食盒盖子一揭开,诱人的饭菜香立刻飘散出来,与周遭食堂大锅饭的味道截然不同。
周围走过的同学都不由得放慢脚步,好奇地望过来。
“哇,沈茉,你家这伙食标准也太高了吧!”一个同宿舍的女生凑过来,看着食盒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忍不住惊叹。
沈茉脸上微微一热,心里却像被温水浸过一样,暖融融的。
她没想到陆青阳会细心到这种地步。
“您快趁热吃,我先回店里忙了,饭盒明天我来拿。”阿明憨厚地笑了笑,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沈茉和要好的同学找了张安静的桌子坐下。
她将饭菜分了一些给同学尝,自己吃着那恰到火候的鲈鱼和鲜嫩的虾仁,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周围的同学还在羡慕地议论着,沈茉低头默默吃饭,嘴角却忍不住轻轻扬起。
食盒里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食堂里大锅饭的味道泾渭分明。
一个眼尖的女生盯着那色泽红亮、造型别致的松鼠鳜鱼,低呼一声:“这……这看着怎么那么像新味居的招牌菜?我舅舅上次请客,排了好久的队才吃到他们家的松鼠鱼!”
“新味居?就是现在城里最难订到位子的那家?”
另一个女生凑近仔细看了看那食盒的款式和里面分格摆放的碗碟,也确认道:“没错!这食盒,这摆盘,就是新味居的!我妈之前想在那儿请客,提前半个月都没订到包厢呢。”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沈茉身上,带着惊奇和探究。
“沈茉,这么多菜,还是新味居的……谁这么大手笔,天天给你送啊?”最先开口的女生忍不住问道,语气里满是羡慕。
沈茉的脸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在同学们灼灼的目光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声音轻轻的:“是……是我对象,他托人送来的。”
“哇!”
女同学们顿时发出一片羡慕的惊叹。
“你对象也太体贴了吧,知道我们医学生苦,专门给你开小灶!”
“还是新味居的菜,这一顿饭得多少钱啊……天天送,也太舍得了。”
“沈茉,你这对象是做什么的?也太会疼人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坐在旁边一桌的几位男同学,原本还时不时偷偷看向气质温婉、学业优异的沈茉,此刻都不约而同地默默移开了视线。
或低头猛扒自己碗里的饭菜,或假装专注地讨论起刚才的课业难题,只是那神情里,多少都带了些掩饰不住的黯然和受挫。
其中一个平时对沈茉颇有好感的男生,看着自己饭盒里简单的土豆丝和炒白菜,又瞥了一眼沈茉桌上那丰盛的四菜一汤,轻轻叹了口气,彻底熄了心底那点刚刚萌芽的心思。
沈茉被大家打趣得脸颊更红了,心里却像是被蜜浸过一样。
她在一片艳羡的目光和善意的调侃中,默默吃着这顿承载着满满心意的午餐,只觉得连日来苦读的疲惫都被这温暖的关怀驱散了。
……
学校里的事情不忙,陆青阳打算将海市那边的事情确定了。
便请了半个月的假期去了一趟海市。
陆青阳面前摊着几份设计草图和周放从穗城寄来的推荐信。
他看得仔细,时而用红笔在稿纸边缘写下简短的批注。
这次来,他打定主意要把海市这边的人才班子搭起来。
设计人才是关键。
他约见了几个周放初步筛选过的女设计师。
头一个来的姑娘叫阿珍,二十二三岁,是穗城工艺美术学校的毕业生,父亲是老裁缝。
她带来的作品工整、规矩,一件仿国外杂志的收腰连衣裙,线条、比例都挑不出错,连内衬的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做工和细节都想得很周到。”陆青阳放下图纸。
“但是阿珍,如果我们茉莉牌只做这样稳妥的、不会出错的衣服,你觉得能抓住海市那些眼光挑剔的顾客吗?”
阿珍愣了一下,脸颊微红,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陆青阳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问:“你这几天在淮海路逛过吗?看到那些最时髦的姑娘,她们身上最吸引你的是哪一点?”
阿珍努力回想,说得有些磕绊:“好像……是那种劲儿,说不清楚,就是觉得不一样。”
“是神气,”陆青阳替她总结,“一种觉得自己很美、很摩登的神气,我们的衣服,要能帮她们穿出这种神气,而不只是遮体避寒。”
他拿起另一张图,那上面是阿珍尝试画的一个更夸张的泡泡袖设计,只是被她自己用虚线弱化了,“比如这个袖子,既然想了,为什么不胆子再大一点?在海市,有时候就需要一点过头的劲儿。”
阿珍看着那张被点破的草图,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后面几个面试者,有的想法天马行空却脱离实际,有的则依旧保守。陆青阳心里渐渐有了数。
设计固然重要,但海市这片战场,更需要一个能让他完全放心、独当一面的管理者。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