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殖土的腥气混着陈年朽木的霉味,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陈墨咽喉。他蜷缩在布满青苔的断壁后,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指节因过度用力攥着碎石而发白,掌心早已被划出数道血痕。二十丈外的青铜傀儡每一步都碾碎枯枝,发出骨骼错位般的“嘎吱”声,关节处滴落的黑色黏液在月光下滋滋腐蚀着地面,腾起缕缕紫烟,那诡异的磷光仿佛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这玩意儿比上次在幽冥雷麒巢穴见到的更诡异……”陈墨的低语被潮湿的空气吞没,腰间软剑的寒意渗入手心,却压不住狂跳的脉搏。他忽然想起临行前师父的叮嘱——噬月教的傀儡会吞噬修士神魂,指甲不自觉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蔓延。“不能慌,”他在心底默念,“师兄和晚晴还在,必须撑住。”可冷汗依旧顺着脊背滑入衣领,将内衬浸得透湿。
林风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小心,三息后会有巡山傀儡经过。”话音未落,他周身灵力骤然迸发,青光如古藤盘绕,赤芒似熔岩奔涌,玄气若幽冥雾霭,三色光芒在众人周围编织成流转的茧。屏障表面泛起细密涟漪,竟将陈墨急促的喘息声、苏晚晴玉笛的震颤声尽数吞噬。陈墨望着那流动的光膜,喉咙发紧:“这是混元灵诀的第三重境界‘天地同寂’?师兄竟在结丹期就……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信?”他的目光扫过林风发白的指节,突然意识到这等秘术的施展,怕是在透支灵力。
苏晚晴的玉笛突然发出哀鸣,幽蓝灵力化作万千银丝缠绕在傀儡关节。她望着傀儡额间若隐若现的暗纹,瞳孔猛地收缩,笛音陡然尖锐:“这些傀儡的能源……”记忆如毒蛇噬心,三日前妖兽森林里,被操控的雪狼空洞的瞳孔中,同样闪烁着这种诡异的暗金纹路。当时那雪狼临死前,口中不断涌出刻满噬月纹的碎骨。她玉手颤抖,笛孔渗出的灵力都染上了血色:“似乎是用噬月纹驱动的!这意味着……至少上千生灵被献祭!”
林风瞳孔中的三色光芒瞬间暴涨,神识如荆棘般刺入傀儡周身。当触碰到暗金纹路的刹那,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在他识海中炸开,那纹路深处,密密麻麻的魂火正在燃烧,每簇火焰中都有一张痛苦扭曲的脸。“果然如此!”他咬破舌尖,腥甜的鲜血混入灵力,嘴角溢出的血珠滴落在地,瞬间被腐蚀出小孔,“噬月纹以生灵精魄为引,弱点在核心阵眼!”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化作流光,青金色灵力在身后拖出百米长的光痕,万千光针凝聚成璀璨星河,每一枚都带着毁灭气息,轰然刺向傀儡眉心。
“破!”
光针穿透青铜的瞬间,整个空间仿佛凝固。暗金色噬月纹如活过来的巨蟒疯狂扭动,黑色黏液如喷泉般炸开,接触到的地面瞬间熔出深不见底的沟壑。陈墨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背重重撞在断壁上,喉间腥甜翻涌。他挣扎着抬头,正看见空中扭曲的符文化作无数细小咒文,如雨点般坠落。宗门典籍的记载在耳边炸响:“噬月纹现世,万灵泣血!”他强撑着爬起,却见林风的衣袖已被腐蚀出焦黑的孔洞,灵力护盾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走!”林风挥袖间,三色灵力如飓风般吹散烟雾。可当他望向祭坛方向,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三名黑袍人抬着的青铜鼎正在渗出血珠,符文随着液体流动发出诡异的嗡鸣,宛如千万只虫子在鼎壁下蠕动。鼎口升腾的雾气中,隐隐浮现出一张张人脸,皆是宗门失踪的弟子。陈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喉结狠狠滚动,声音带着哭腔:“那是……血祭用的鼎炉?师兄,他们真的要复活魔神?那些脸……是青云宗的师弟师妹们!”
林风的灵力在掌心凝聚成星图,与《九幽封魔录》的记忆重叠的刹那,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三百年前那场浩劫的画面在眼前闪现:冲天的黑雾中,魔神巨爪撕裂苍穹,宗门半数长老陨落当场,满地都是破碎的道袍。“这些废墟的布局……与祭天台方位完全吻合。”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突然转身死死抓住陈墨肩膀,“你带着晚晴绕到西侧,我去查探祭坛核心!”
“师兄!我和你一起去!”陈墨急欲反驳,却被林风眼中燃烧的决绝震慑。“别犯傻!”林风将一枚玉简塞进他掌心,灵力在玉简表面勾勒出冰霜纹路,玉简上的寒意顺着指尖直刺心脏,“你的玄冰诀能冻结噬月纹,保护好晚晴!若三炷香内我未归……”他顿了顿,望向祭坛方向愈发浓烈的血雾,“立刻回宗门报信,告诉师父,噬月教的阴谋……”话未说完,他转身时衣袂猎猎作响,三色光芒在夜色中划出决绝的弧线,眨眼间便没入血雾之中。
苏晚晴握紧玉笛,笛身沁出的冷汗顺着纹路滑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陈师兄,我们……真的要分开吗?”
“跟紧我!”陈墨捏碎两枚冰魄符,玄色冰晶在周身炸开,寒意驱散了几分恐惧。他望着祭坛方向不断升腾的血雾,想起师父最后那句话:“若遇噬月祭典,逃!”而此刻,他却将软剑抽出三寸,寒芒映照着眼底的炽热,“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邪祟得逞!就算拼了命,也要为那些冤魂讨个公道!”
两人身影没入阴影的瞬间,祭坛传来震天动地的吟唱。陈墨回头望去,只见青铜鼎中的血水冲天而起,在半空凝结成魔神虚影——那轮廓,竟与宗门壁画上的灭世景象分毫不差。虚影张开巨口,从中飘出无数发光的锁链,每一条锁链上都缠绕着修士的残魂。陈墨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等着,我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