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苏苒苒跟厉承渊了。
空气中一度尴尬的沉默,好半响,厉承渊才出声:
“我会把我的资产都给你,由你跟孩子们来继承。”
他想活着。
但不是在苒苒跟孩子们眼里狼狈无用地活着。
他要离开。
等把身子养好,再以一个全新的自己出现在苒苒跟孩子们面前。
苏苒苒听他这么一说,真以为他想不开了要寻死觅活,冷冷哼道:
“你以为我想要你的东西?厉承渊,你三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才不稀罕他的东西。
她自己的公司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管他的。
只是这人没勇气再活下去,不过是想刺激刺激他,让他心里清楚,他就是死,也没人会在乎。
“你想不想要我都会留给你跟孩子,你放心我,哪怕你收了那些东西,我也不会要求你跟孩子给我爸妈养老送终的。”
“就当是弥补曾经对你跟孩子造成的伤害吧!”
厉承渊靠着床头,面色黯然,真有种不愿意再活下去的颓废感。
苏苒苒看着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你都给你的两个孩子吧!你既然想死我也不会拦着你,也免得我今后再浪费时间过来给你当牛做马。”
“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实在没耐心也没心思劝下去,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定数,她何必强求。
“苒苒。”
厉承渊喊她,看着她纤瘦婀娜的身姿,明显比曾经变得更加成熟端庄的模样,他发自内心真诚道:
“我是爱你的,很爱你,我也想陪着你永远走下去,白头偕老。”
“可是,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实在没有勇气今后都以这样的状态面对你跟孩子。”
“你回去以后跟朝朝暮暮说,如果有来生,让他们别选我这个人做爸爸了,我不配。”
他就真像是在说最后的遗言,神情悲凉,言语低沉。
苏苒苒听着,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变得很不是滋味。
但也没再回话,甚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不走的话,她怕自己犯贱去心疼他,劝他。
说什么鼓励他,跟他在一起的话。
她好不容易走出困境,活出自我,才不要又被这个男人束缚住。
明知道厉承渊有轻生的念头,苏苒苒还是走得干脆利落,就像是早已把厉承渊这个人踢出了她的世界。
他的任何事,都与她毫无关系。
目送苒苒走后,厉承渊心底一片悲凉。
他喊来沈君屹,跟他说:
“你安排我去别处治疗吧,去到一个除了你,跟陆沉,其他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会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努力配合治疗的。
如果一年时间还是没有任何好转,他再悄然离开这个世界。
那样身边的人可能也都逐渐遗忘了他,也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悲伤了。
沈君屹不明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厉承渊看他,实话说:
“我不想让苒苒看到我这废物无用的样子,我愿意配合你治疗,但是我需要避开所有人。”
说白了,就是自尊心作祟。
双腿残疾站不起来,实在没办法再让苒苒每天过来给他擦洗,接尿端屎。
那样他会觉得羞耻,抬不起头,没有脸面。
离开,是他最体面的选择。
沈君屹明白了。
倒也尊重他,即刻就去安排。
苏苒苒生气厉承渊没有勇气活下去,这两天也不愿意再去医院。
每天接了两个孩子回家的路上,小朝朝总是会问:
“妈妈,今天不去看爸爸吗?”
“妈妈,我想爸爸了,我们去看爸爸吧。”
“妈妈,我今天考了一百分,我想拿去给爸爸看。”
苏苒苒每次都要跟女儿解释好几遍,女儿才会消停。
一周后。
实在没听到关于厉承渊的任何消息。
苏苒苒还是又去了一趟医院。
但她到厉承渊的病房门口后,病房里早已人去楼空,没了厉承渊的身影。
苏苒苒想,不可能是厉承渊去世了。
他要是去世,那还不得轰动整个南城。
毕竟也是一座城的首富,厉家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办他的葬礼。
所以厉承渊被送走了。
至于送去了哪儿,苏苒苒并不关心。
转身准备离开时,忽而碰到了一个人。
对方拎着保温壶,挡在她面前,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趾高气扬。
“是你?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在这儿碰到。”
苏苒苒看着兰婷婷,这才想起来叶深在隔壁病房。
一周了,他居然还没出院。
但是她也生气,叶深居然还跟这个替身在一起。
真是死性不改。
想到叶深不愿意净身出户,把抚养权留给顾惜,婚拖着一直没有离。
苏苒苒觉得,她有必要见见叶深了。
“叶深还有钱养你啊?”
苏苒苒瞥了一眼兰婷婷身上的衣着,还是一身昂贵名牌。
看来当初叶深给她的并不少。
“你什么意思?”
兰婷婷抬高下巴,引以为傲,“深哥爱我,自然我想要什么都给我。”
“呵。”
苏苒苒冷笑,“那你知道他现在身无分文,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吗?”
“还有,你终究也只是一个替身,他腻了也会丢,别自以为是你就是特别的。”
实在觉得没必要跟这种人浪费口舌,苏苒苒转身推开了叶深的病房门。
兰婷婷气急,也跟着走了进去,花容失色地对着叶深告状。
“深哥,这人是谁啊,她居然说我是替身,还说你现在身无分文,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啊。”
叶深靠在床头,腿上放着电脑,帮厉承渊处理着公司的事。
没办法,现在厉承渊不在了,厉家公司岌岌可危。
他又被父亲逐出了家门,公司的一切也都给了苒苒。
他若想要钱,想要在没有叶家支撑的情况下活得体面,就得努力赚钱。
也幸得承渊对他足够信任,把公司交给他来经营,年薪千万。
但是叶深不知道厉承渊早就把股权转赠给了苏苒苒。
也就是说,他现在在给苏苒苒打工。
看着忽然出现的两个女人,叶深俊脸黑沉沉的。
随意告诉兰婷婷,“我妹妹。”
“啊?”
兰婷婷惊愕,有些没想到。
叶深没管她,看向苏苒苒,“你来做什么?”
苏苒苒答非所问,“你为什么不跟顾惜去把婚离了,叶深,你有本事在外面养女人,就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看看,小三就在旁边站着的。
有时候她真的好想将这些婚内出轨的渣男,五马分尸。
叶深看向兰婷婷,示意她,“你先出去。”
兰婷婷不愿意,娇嗔地哭起来,“深哥,之前就是她打我,还毁了我那个五十万的包包。”
“还有她说我是替身,什么意思啊?”
叶深没耐心跟他解释那么多,冷了声音呵斥:
“我让你离开,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因为只把她当叶知渝的替身来观赏,才解了心中的相思之苦。
所以叶深对她并没有任何感情,也就不会怜惜她半分。
兰婷婷吓了一跳,心里再气,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气急败坏地离开。
人走后,叶深才又看向苏苒苒。
“我的事你少管,做好你叶氏的总裁不好吗?”
把他惹急了,他要有心抢回叶家的一切,轻而易举的事。
“你的事没人想管,但顾惜的事我就要管,你这么喜欢外面的女人,赶紧离了去跟外面的女人过啊,拖着顾惜做什么。”
他就是欺负顾惜软弱,逆来顺受。
要是没人给顾惜撑腰,顾惜不知道被打压成什么样子。
反正她就是看不下去自己的兄长,这么不是人的欺负她身边的人。
“苏苒苒,我郑重地告诉你,婚可以离,但净身出户不行,孩子的探视权也不可能不给我。”
叶深不傻,不会不知道这婚一旦离了,他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叶家。
顾惜的孩子将来也不会认他。
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就那么个孩子,不可能不去想想后半生。
哪个男人混到这个年纪,到头来一无所有的。
他也不愿意真的就丢下父母不管不顾。
可是让他低头认错道歉,他又做不到。
最后就干脆摆烂拖着。
“你那么喜欢外面的女人,想要孩子去让外面的女人给你生啊,不是你自己签的离婚协议吗,怎么,现在想要反悔?”
苏苒苒最见不得这种人。
敢做不敢当。
明明是他的错,还理直气壮地想要争抚养权,他到底哪儿来的脸。
这人啊,跟当初的厉承渊,真是有的一拼。
叶深知道自己说不过妹妹,也不想跟她辩驳下去,转移话题。
“你是来看承渊的吧,他早就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还会回来了,你该想想,你的孩子没了父亲后,他们长大会不会怨你。”
想着让妹妹去管厉承渊,就不会管他的。
可苏苒苒早就不在意厉承渊的死活了。
反正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的。
那个男人想死,她不拦着,也不关她的事。
“你少转移话题,叶深我告诉你,出院以后赶紧去跟顾惜把婚离了,别耽误人家找第二春。”
也懒得再跟这个兄长纠缠下去,苏苒苒丢下话,摔门而去。
叶深坐在床头冷哼。
耽误顾惜找第二春?
就那种软弱无能的女人,还生过孩子,哪个男人会看得上她。
对于顾惜,叶深放心得很。
事实上,现在的顾惜已经在努力改变自己了。
孩子丢给保姆,她每天跟着苏苒苒去公司工作,还接了设计项目,现在完全将心思投入到了工作中。
苏苒苒回到家,小朝朝立马扑过来抱着她的大腿,仰着小脑袋瓜软绵绵地问:
“妈妈,我想爸爸了,你带我去见爸爸好不好呀?”
她已经好几天都没看到爸爸了。
爸爸也没给她打电话。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忘记爸爸长什么样子了。
苏苒苒牵着女儿走向客厅,耐心跟她说:
“你爸爸去国外治疗去了,近期应该不会回来,等他康复了他会过来看你的。”
她觉得厉承渊就是怕丢脸,不愿意再留在他们身边。
伯父伯母都没什么动静,所以厉承渊不可能去世。
小朝朝一听,小脸上呈现出悲伤来。
“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爸爸呀,我好想爸爸。”
小暮暮有些听不下去,在旁边开口:
“那种爸爸有什么可想的,他又不好,又没照顾过我们,还欺负妈妈,姐姐啊,人还是不要太恋爱脑。”
感觉姐姐这种性格的人,长大了肯定很容易被男人骗。
那个爸爸只有那么令人讨厌了,姐姐居然还喜欢他。
小暮暮想不明白。
小朝朝看向弟弟,皱起了小脸。
“弟弟,我不是恋爱脑,我只是想要爸爸。”
“那让妈妈给我们重新找一个呗。”
小暮暮看向妈妈,“找个年轻的,帅气的,听话的,不花你钱的,每天就用来陪着姐姐。”
苏苒苒,“……”
旁边的叶氏夫妇,“……”
顾惜,“……”
两岁的小宝宝坐在旁边乖巧地吸着奶瓶,大眼睛一眨一眨望着大人们,奶呼呼地说道:
“妈妈,我也要爸爸。”
顾惜心酸,抱起儿子在怀里蹭着,不知道要怎么跟她两岁的宝宝说,是爸爸不要他们的。
叶夫人心疼顾惜,起身过去抱起孩子。
“我来吧,宝宝有妈妈,有爷爷奶奶,还有哥哥姐姐跟姑妈,要什么爸爸呀。”
叶父望着妻子把孩子抱走,看向顾惜。
“叶深还是没联系你,跟你去领离婚证吗?”
顾惜摇头。
那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签离婚协议书的时候,签得那么爽快。
结果又一直拖着不跟她去民政局。
也不知道他拖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混账东西,就算后悔了也没用,他要不改过自新,不认识到自己的错,这辈子都休想踏进这个家。”
叶父又忍不住骂道。
想到什么,他看向苏苒苒,立马换了语气。
“苒苒,厉承渊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之前女儿都经常去医院帮厉承渊的,但是最近她似乎都没去了。
他想了解一下情况,好为女儿分忧解难。
苏苒苒浅浅笑着,毫不在意道:
“就我刚才说的啊,他可能出国治疗去了。”
以为不告诉她,她就会为他的离开而伤心难过?
也太小看她了。
现在任何男人,都不可能还会在她的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而厉承渊这一走,又是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