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深秋的内蒙古高原,白桦树的叶子在寒风中打着旋儿。大冷山林场的知青宿舍里,陈卫国正往搪瓷缸里倒着滚烫的砖茶。玻璃窗上凝着厚厚的冰花,却遮不住外头被晚霞染成金红色的白桦林——这原本该是幅绝美的北疆秋景,可此刻十七个知青谁都没心思欣赏。
\"你们说那东西会不会真是...\"女知青王秀兰突然压低声音,手里的苞米面窝头掰成了碎渣。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灶台里燃烧的松枝发出噼啪的爆响。
三天前那片半人高的草甸子,此刻在每个人记忆里都蒙着层诡异的雾气。当时十来个知青正挥着镰刀收割最后的秋草,准备给越冬的牲畜备足草料。十六岁的上海知青李国庆突然怪叫一声,整个人像触电似的往后蹦了半步。
\"黄皮子!\"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草浪间确实蹲着只巴掌大的黄鼠狼,金棕色的皮毛油亮得反常,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群。最瘆人的是这小东西非但不怕人,反而人立而起,两只前爪蜷在胸前,活像穿着皮草的小老头。
北京知青张建军第一个抡起镰刀,却被内蒙本地知青乌云其其格拦住:\"使不得!黄大仙记仇...\"可话没说完,十八岁的愣头青赵铁柱已经抄起捆草的木棍。他后来说当时就像鬼迷心窍,明明隔着两米远,那棍子却像被什么拽着似的,\"梆\"地敲在那小东西天灵盖上。
刹那间平地卷起阵阴风,草屑迷得人睁不开眼。等风停了,地上只剩根孤零零的木棍。有人注意到赵铁柱脸色发青,握着棍子的手抖得像筛糠。当晚炊事班煮的羊肉汤他一口没动,早早钻进了靠西墙的铺位。
此刻王秀兰的话让所有人后背发凉。东北知青老周突然把搪瓷缸往桌上一顿:\"要我说就该听乌云的话,那黄皮子...\"话没说完,西屋突然传来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十七个人呼啦全站了起来。张建军抄起煤油灯冲在最前头,昏黄的光圈里,赵铁柱正裹着棉被缩在炕角。这个一米八的壮小伙此刻脸色煞白,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都别动!\"乌云其其格突然厉喝。这个蒙古族姑娘抄起灶台边的盐罐子,抓了把粗盐往门口一撒。说也奇怪,原本打着旋儿的穿堂风顿时停了。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赵铁柱突然直挺挺坐起来,声音尖细得不像人类:\"白天地里围我娃儿的,都有你们份!\"
王秀兰\"妈呀\"一声瘫坐在地。只见赵铁柱伸出右手食指,挨个点过在场的人,被点到的不由自主都往后缩。最后那根手指停在半空,直勾勾指向张建军:\"就你个手欠的!我娃现在脑壳疼得打滚!\"
话音未落,支窗户的松木棍突然\"咔嚓\"断裂。足有碗口粗的木棍带着风声砸下来,张建军下意识抱头蹲下,那木棍却长了眼似的拐个弯,结结实实砸在赵铁柱天灵盖上。
\"嗷——!\"非人的惨叫声震得房梁簌簌落灰。赵铁柱捂着脑袋在炕上打滚,殷红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淌。老周眼疾手快扯下晾衣绳把他捆住,可那绳子刚挨着身子就\"啪\"地崩成三截。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声\"找书记\",张建军跌跌撞撞冲进雪夜。等五十多岁的林场书记王大栓深一脚浅一脚赶来时,赵铁柱已经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说来也怪,王书记刚迈进门槛,炕上的人突然就安静了,只剩喉咙里\"咯咯\"的痰音。
\"造孽啊...\"王书记抹了把脸上的雪渣,解下腰间酒葫芦灌了口烧刀子,\"去,把黑虎牵来。\"
这话让所有人倒抽冷气。黑虎是林场养了八年的守山犬,立起来比人还高。没等众人反应,王书记已经拎着斧头出了门。后半夜,知青点飘起煮肉的特殊香气,可没人敢动一筷子。
第二天天没亮,王书记带着几个老职工,用搪瓷盆接了尚温的狗血。浓稠的血浆泼在门楣窗框时,西屋突然传出声凄厉的尖叫,像是什么东西被烫着了。赵铁柱就是这时候醒的,顶着结血痂的额头,迷迷瞪瞪问:\"我这是睡了多久?\"
后来据王书记说,那年冬天林场再没闹过黄鼠狼。只是开春化雪时,有人在赵铁柱挨打的草甸子附近,发现个碗口大的地洞,洞口散落着几撮金棕色毛发。最邪门的是,方圆五步内的积雪,始终保持着人形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