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试点爆火后,蜂窝制度彻底出圈。
多个省份、市区、街道办纷纷致函,希望将蜂窝机制纳入“新型基层治理体系建设样本”,并提出一个响亮的口号:
“蜂窝全国化,一体走到底。”
最初,蜂窝平台只是谨慎接待、个案对接;但很快,国家层面的通知下来了。
中央政策研究室、全国人大基层法治办公室,联合发布了一项内部文件:
“蜂窝机制具备高度可推广性,建议考虑将其纳入2026年《基层治理法》修订草案‘协商治理条款’作为标准机制之一。”
这个文件,直接把蜂窝推向了国家治理层级的门槛。
甚至内部有人建议:将“蜂窝”作为一个治理体系术语,写进官方文件。
陈家村上下沸腾。
张浩激动得当场拍桌:“鹏飞,咱要写进法律了!这一下,全国上亿人都能按咱的规矩来!”
张玉英却皱眉:“可法律一写,谁来解释?谁来裁量?咱三年来灵活修制度、错了能改的路径,还保得住吗?”
陈鹏飞沉默不语。
第二天,蜂窝平台收到了来自发改委基层司的正式邀请——
“请陈家村制度代表参加全国治理机制标准制定委员会筹备会,拟讨论‘蜂窝体系标准化路径’。”
这意味着:
一旦参加,蜂窝制度将成为国家治理标准之一,但随之而来的,是标准化、格式化、层级化的“归档式管理”。
陈鹏飞看着邀请函,低声道:“这不是奖励,这是合并。”
张浩犹豫:“你要不去,咱怕是错过进入国家治理的唯一机会。”
张玉英却倔强一笑:“咱这三年,不就是为了不再被人合并、被人定义、被人‘归类’吗?”
……
最终,陈鹏飞决定赴会,但带上三样东西:
1.三年来蜂窝制度所有失败记录硬盘,72次完整崩盘修复视频;
2.一封村民代表手写联名信,标题是“请保留我们的权利:让我们继续吵”;
3.一面写着“失败是制度的魂”的木匾,挂在他带的展位正中。
全国治理标准委员会筹备会当天,陈鹏飞发言:
“蜂窝愿意被看见,但不愿意被定义。”
“我们不怕写进文件,但怕写进之后只剩样子、没了过程。”
“你们要拿我们做范本,先问自己:你们的治理机制,敢不敢像我们一样列出全部失败名单?”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
“我们不是反政府,我们是防格式。”
“不是不进体制,而是不进那个只要你牌子、不要你命根子的体制。”
这番话,如石落水潭。
两小时后,会议秘书处宣布修改原提案:
“蜂窝机制暂不标准化归档,保留‘原生型制度体系’定义,予以独立列入条例注释。”
这一战,蜂窝制度保住了——独立身份。
陈鹏飞回村那天,站在制度墙下没说话,只把那块“失败是制度的魂”木匾挂在了最上方。
张浩拍照发朋友圈:
“我们不是被写进文件的人,我们是还在写文件的人。”
九月初,陈家村又开会了。
这次不是评账,不是直播,不是平台更新,而是陈鹏飞亲自张罗的一场“新任制度持有人见面会”。
张玉英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你要退了?”
张浩也傻眼:“你才刚把蜂窝顶上国家级,咱这火还没烧透,你就打算收手?”
陈鹏飞笑了笑,眼里满是笃定:“我这三年写的是骨架。接下来这张皮,得由能活起来的人来长。”
“蜂窝不能成名人制度,也不能是我陈鹏飞的制度。”
“它得变成谁都可以接手,谁都能让它继续活的‘活制度’。”
他一挥手,后台大屏打开。
赫然显示——蜂窝平台新制度持有人接力人选:
?许佳音,落石沟制度合伙人,曾签下“第一张蜂窝责任卡”;
?曹正宇,城市适配模块负责人,云锦苑制度推进主理人;
?周连成,东南百村共创导师,制度传播纪录片制作者;
?刘伟,第一位从城市回村的制度归乡青年,现任百村计划运营长。
四人分别登台,没有口号,没有致辞,每人说一句话。
许佳音:“我不是来延续制度,我是来制造下一场争议的。”
曹正宇:“我们要让城市居民知道,不参与共议的人,没资格批评制度。”
周连成:“一部制度史,应该是争吵、推翻、重建、再生的现场,不是成果展。”
刘伟:“我愿做制度路上的那个‘拍桌子’的人,只要桌子没翻,规矩就没断。”
台下掌声雷动。
这一刻,蜂窝制度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代际交接。
陈鹏飞看着那群年轻人,喃喃道:
“这一天,等了三年。”
“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在讲制度了。”
而平台首页,也换上了一行新口号:
“蜂窝,不是一个人做对的制度,而是一群人愿意吵的制度。”
那天晚上,陈家村老祠堂灯火通明。
制度墙上的条条轨迹、失败记录、签字档案,在灯光下反着微光。
张浩站在门口,看着那些早已泛黄的最早版本制度卡,忽然低声笑了:
“你说,从咱第一张制度卡到今天,这世上还会有人,把规矩当命根子这么守?”
陈鹏飞没答,只是把老卡拿下来,装进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许佳音:
“从今天起,这些卡,不属于历史,属于你们。”
“我们写过,你们可以改。”
“但你们得记住——规矩不能少争议,也不能怕失败。”
“它唯一不能少的,是每一代人,都敢贴出来。”
许佳音郑重点头,双手接过。
这夜,风过陈家村。
一墙制度不动如山,唯有木匾上那行字,在灯火下格外鲜亮:
“若这一代仍愿追问‘我们凭什么’,那我们就还有未来。”
入秋之后,一封加急邀请函寄到蜂窝平台。
信封上盖着三个章:
?联合国乡村治理发展署
?世界小农自治研究联盟
?东南亚村落共建促进协会
信里只有一段话:
“贵村‘蜂窝制度’被评为2025年度全球最具创新性的农村治理实践之一,现诚邀代表赴泰国参加‘全球村落治理创新大会’,并作为亚洲首例原生制度机制出席主论坛演讲。”
蜂窝制度,要出国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蜂窝平台后台访问量暴增,短短三天新增上百位“国际观察用户”,其中包括多国高校研究员、政府农村事务代表,还有NGo组织高管。
更离谱的是,一家西方纪录片公司提出愿意出资百万美金拍摄《蜂窝:中国村庄的治理奇迹》,并提出“角色重塑建议”——
“建议突出制度创始人陈鹏飞个人故事,构建‘英雄式治理者’叙事框架,更利于传播。”
张浩听完差点笑喷:“他们还是想把蜂窝拍成一部传奇剧!”
许佳音却冷了脸:“我们不是来当治理英雄的,我们是来讲怎么吵、怎么错、怎么改、怎么活下来的。”
陈鹏飞也没表态,只回了句:“如果他们连‘失败’都不敢剪进片子,那就不用拍了。”
……
出国前,蜂窝团队做了两件事:
第一,翻译所有失败制度案例,并保留村民争吵录像原声,配英文字幕;
第二,制作“制度演化图·全语言版”,保留原始签字人中文签名,同时用英文标注“谁曾否决”“谁主张通过”“谁主动退让”。
张浩一边贴标签一边感慨:“别人出国讲的是成功经验,咱出国讲的是——谁被骂得最狠。”
陈鹏飞回他一句:“能写下被骂的过程,才是制度真正站住脚的理由。”
……
十月下旬,蜂窝代表团抵达泰国清迈。
他们没住五星酒店,而是申请住进了本地农村“试点村落”,和当地共治协会代表共同生活。
第一晚,当地村长邀请他们吃饭,一边看着“蜂窝制度流程图”一边感慨:
“我们也想让村民参与治理,但这里的人不识字,也不懂规则,推不动。”
许佳音当场翻出落石沟那张“第一张责任卡”,上面是一位六旬老汉的歪歪扭扭的红手印。
“他也不识字,但他知道自己出几天工,挣多少钱,贴上去他认,他签。”
“治理不是靠看得懂,是靠信得过。”
一位非洲代表提出:“你们的制度在中国有政府支持,在我们国家没这基础,行得通吗?”
张玉英回得干脆:“我们最开始,也没人支持,靠的是账贴出来以后,没人敢睁眼说假话。”
“你们要推广制度,先问你们自己——你们的群众,敢拍桌子说‘这不公平’吗?”
“他们敢,我们的制度就能用。”
……
次日大会开幕,蜂窝团队作为主讲嘉宾登台。
没有光鲜背景、没有ppt动画,只有一张长条轨迹图从台上一拉到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节点、失败、争议、签字、修复。
陈鹏飞站在轨迹图尽头,扫视全场:
“我们来自一个只有几千人的小村。”
“但我们敢把制度当成家产,谁动了就得吵清楚、讲明白、修回来。”
“我们不是成功制度的输出者,我们是失败制度的讲述人。”
“你们想学蜂窝?先问你们的村,敢不敢贴出失败榜?”
全场静默数秒,随后——掌声如雷!
来自七国代表当场递交申请,表达“希望与蜂窝共建本地制度版本”,并提出将“失败备案机制”作为必选项纳入试点模板。
……
蜂窝,走出国门了。
不是因为制度看起来光鲜,而是因为它从不掩盖脏土和裂缝。
那天晚上,清迈村落的木屋灯光下,许佳音低头整理视频素材,忽然说:
“咱们这制度,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种——语言?”
陈鹏飞点头:“是,但不是官方语言。”
“它是全世界每一个讲出‘我不服’的人,共通的语气。”
清迈大会后,蜂窝制度一夜之间在国际乡村治理圈火了。
非洲东部的一家NGo写来邮件,希望以“蜂窝合作机制”名义向联合国申请资助;
拉美一个社区项目方请求将蜂窝轨迹图翻译成西班牙语模板,用于“居民投票系统”建设;
甚至连英国某高校也来信,表示愿意将蜂窝制度列入社会治理研究课程主讲案例。
短短一周,蜂窝制度被“翻译”成了七种语言,挂上了几十个“合作项目”的网页。
张浩一边刷网页一边直呼:“疯了!咱刚回来,名字就被他们做成‘国际治理工具包’了!”
许佳音看着西语网站上的介绍愣住:“他们居然把‘失败备案’翻译成‘容错机制’,还附了一句‘风险可控’?这谁敢说咱制度是可控的?咱明明是敢失控。”
更离谱的是,某组织擅自使用“蜂窝制度”的名义对外发函,承诺“帮助社区实现无争议治理”。
这直接踩到陈鹏飞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