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久无生灵之力滋养,高塔顶端的太阳火种早已熄灭。
神荼与郁垒将熄灭火种的残烬收集起来,铸成一口神异铜钟。
只可惜,这口铜钟自铸成以来,始终寂静无声。
皆因它的轰鸣,唯有待那人族之主徐渡月归返之时,才会响彻人族大地!
天帝与幽都王立于铜钟之下,只需侧目,便能将人族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
此刻,二人却无心观景。他们相对而坐于铜钟之下,身前凭空浮现出棋盘、茶桌、茶杯,甚至潺潺流水。
任谁也想不到,这对相对品茗的存在,不久前竟曾有过一场惊天大战。
\"这便是你所化的人族身躯?\"
\"武道九境圆满,看来你对这武道之路从未懈怠。\"
幽都王盘坐于蒲团之上,指尖凝出一枚棋子,棋子在掌心流转片刻,便轻轻落于棋盘。
\"你又何尝不是?\"
\"同样修至武道九境圆满的人族肉身。\"
\"只是习惯了元神之躯的轻盈通透,骤然拥有肉身,反倒诸多不惯。\"
\"这武道肉身,似无时无刻不在试图炼化我的元神,反哺于武道之中!\"
天帝望着幽都王,手中亦凝出一枚白子,沿着对方落子之畔轻放,言语间哪有半分入魔的痕迹。
\"他既知你我欲借鉴其道,自然会设下些阻碍。\"
幽都王淡笑一声。他早与徐渡月言明,欲借其武道突破生死大道的桎梏。以他对徐渡月的了解,这武道肉身炼化元神之举,怕是对方布下的小小牵制。
他的道路值得借鉴……
“若不是你三番五次阻拦,我早该把他的道统收归己用了!” 天帝冷冷地说道,话语中对眼前的幽都王仍带有几分埋怨。
幽都王神情自若地回应:“做无用功罢了。你我都已触及那层境界,能隐约察觉到时光的脉络。
我们心里清楚,这武道的源头是他,最终也会回归于他。
过去和未来的他,在时光长河中形成了一个闭环。
即便你我实力不逊色于他,也很难从他手中强行夺取此道。” 说着,他从容地落下一枚棋子,显得毫不在意。
若是天地间有生灵听到这番话,定会惊恐万分 —— 这幽冥之主的话语里,竟隐隐透露出他们能够看破时光?这样的神通,哪里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要是你我联手,本可以篡夺此道!” 天帝面色阴沉地说。单靠他一个人,或许难以成功,但如果和幽都王联手,早在三万年前就能够掌控武道了!
“篡夺之后又该如何呢?” 幽都王反问,“怎么分割?你我之间本就难以完全信任,到时候如果各自掌管一半道统,恐怕更难达到所求的目标。
最多,不过是为人间多增添一条可以达到十境的修行之路罢了。” 他依旧没有抬头,当年他说天帝入魔,并非虚假之言。
这些年来,天帝的心境确实已经出现了裂痕,这也是幽都王容忍他至今的原因之一。
“事到如今,随你怎么说吧。” 天帝轻轻冷哼一声,不想再继续纠缠过去的事情。
他目光紧紧盯着幽都王,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我来见你,只为确认一件事 —— 幽冥界是否也被阻断了?”
二人这次会面,自然是有原因的。
一座山上难以同时容纳两只老虎,幽都王和天帝能平安无事地相处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各自需要镇守自己的界域,维持世界的稳定;
另一方面是因为二人本就是师兄弟,一路相互扶持走到现在,终究还保留着最后一点情面。如果不是这样,在同一方天地中孕育出这样的强者,恐怕早就有一人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了。
“天宫既然已经被阻挡,幽冥界又怎么会是例外呢?” 幽都王落子的速度很快,棋盘上的战局逐渐清晰起来。
“这么说,最终还是要和他正面交锋吗?” 天帝手指间的白子落下的速度一点也不比幽都王慢,两人的棋艺都源自同一个恩师,对方熟悉的棋局套路,自己自然也了如指掌。
“或许,你应该观测一下时间长河的流向,” 幽都王抬起眼睛,目光淡淡地从眼前的天帝身上扫过,“看看在时光的脉络里,我们是否曾经和他有过一场对弈,到底谁胜谁负?”
事到如今,他几乎分不清,天帝现在的样子,到底是故意伪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如果能观测,我早就试过了!”
天帝冷笑一声,“时间长河的轨迹,只有你我踏入师尊那样的境界时,才能隐约看到一点脉络。我们都确定,下一个境界的突破和时间法则有关。
但你我终究还没有踏入那个境界,每次强行观测时间,对我们来说都是极大的消耗。
更何况,如果观测太频繁,恐怕会彻底失去冲击十二境的机会!”
他最近确实心境有些失控,言行之间难免有些肆意张扬,但要说他会被这样的话蒙骗…… 呵!这苍茫世间,最擅长操控人心的人,难道不是眼前的这位吗?
毕竟在幽冥地界无数的岁月里,阅览过无数生灵的百态人生,足以让幽都王对人性的弱点看得一清二楚。
“那就静待时机吧!”
幽都王终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天帝,对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有所了解,“等徐渡月跻身那个境界,等十万年之期圆满!而且所谓的逃逸计划,本来就是你我预留的备选方案。”
“逃逸计划…… 这个说法未免太难听了!”
天帝也不再落子,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幽都王,“不过是想尝试挣脱这方世界的束缚,踏入世界之外的领域,看看能不能冲破那位道之主的封锁罢了。
徐渡月开辟的世界武道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让我们多了一种可以尝试的路径。”
自从徐渡月开辟世界武道后,二人便不约而同地将幽冥和天宫炼化成属于自己的洞天世界,并驱动这两方世界向天地边缘前进,所追求的,不过是脱离这方世界的束缚。
皆因在久远的岁月之前,幽都王和天帝曾经有过考量:如果能脱离苍茫人间,或许那冥冥之中阻碍他们突破更高境界的规则就会失效。
他们并非没有想过以肉身强行突破世界壁垒,可当他们触及天之极、地之极时,空间法则仿佛颠倒错乱,再度现身时,竟已身处世界另一端。
加之他们也不愿舍弃自己经营的基业 —— 毕竟世界之外是什么景象,无人知晓,如果只有永恒的虚无,突破就等同于自寻死路。而天宫和幽冥的存在,正是为了应对这份未知的虚无而准备的。
只是,他们还没有彻底完善天宫和幽冥的法则,徐渡月却先行一步开辟了世界武道,为他们带来了脱离苍茫人间的希望。
“既然能找到世界边界,就意味着有打破的可能!
但恐怕,我们的实力需要真正突破到那个境界才能成事。” 幽都王不再理会棋盘上的战局,起身走到太阳高塔边缘,俯瞰下方苍茫人间。
“如果假设 —— 倘若徐渡月也没能打破那层界限呢?以我如今的底蕴,突破的概率不足一成!
更关键的是,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突破失败,你我都将永远困守在当前境界,再无进步的可能!”
天帝走到幽都王身边,没有俯瞰人间的烟火,而是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即便无法打破,也只能强行一试!我们如今所做的,不过是厚植自身的底蕴罢了。
等徐渡月跻身你我这般境界,突破十二境的概率就能提升至三成。
三成的把握,已经值得我们放手一搏了!” 幽都王的语气透着几分深邃,目光在天地间游移。
然而即便以他的境界,竟也无法探知虚妄宫的所在。
“三成…… 当真是以命相搏啊!可又能怎么办呢?对我们这般境界的存在而言,这方天地,不过是一座牢笼罢了。”
天帝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身体倚靠在石栏之上,似是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之中。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让心境稳固下来!”
“要是因为你心境不稳,害得我突破失败,即便上天入地,我也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在此之前,一定要把心境调整到最佳状态!要是因为你,让我无法踏入十二境,纵使沧海桑田变换,我和你也绝对势不两立!”
幽都王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身旁的天帝。他先是将手掌轻轻搭在对方的肩头,二人交错走过时,天帝耳中唯有一句话久久地回荡着:
“与其在这儿威胁我,倒不如先想想,你那宝贝孙儿究竟躲到哪儿去了!”
天帝的身形猛地一僵,半息之后才恢复了常态。
他转头望着幽都王的背影,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自从徐渡月完全掌控了虚妄宫的权限,推演出武道九境的奥秘之后,这处神秘的所在便彻底在人间隐藏了踪迹。
即便像天帝和幽都王这般强大的存在,也无法感知到徐渡月的方位,更别说知晓他如今的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