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言忠,或曰尽孝于君父,或曰守节于朝堂,然,吾以为,赤胆非独庙堂之血,更是千万黎庶脊梁。”
“忠者,非愚忠,乃知苍生疾苦,守天地正道。”
“当奸佞蔽日,则拍案而起,以笔为剑,以墨为锋,逢苍生倒悬,则舍身赴难,以身为盾,以命为炬。非如此,安能称之赤胆,安能敢言衷心。
“试看今古,凡青史留名者,莫不是以忠为魂,以义为魄,今吾辈亦当效先贤之志,怀济世之心,若天下学子皆存此念,则忠魂不泯,大道永昌,盛世复兴,指日可待矣。”
礼槿澜将自己满腔热血倾洒而下,带着一股怒气,你齐墨想要巨着,那我便让天下看看何为志向,何为忠胆!
一字一句潇潇洒洒,长长的宣纸落地,带起一阵墨香。
萧阙震惊了!
宣纸上从未见过的字迹,竟似飞舞的凤凰,带着遨游九天之势。
令他震撼不已。
他知晓妖孽有才华,但还是第一次见她提笔书写,那一笔一划的肆意,似凌厉地剑影闪烁。
学堂中只剩下三人。
齐墨见到那未停笔的少年,按耐不住想站起身去看看,那少年究竟会写出何等惊人之言。
良久,学堂中只剩下笔墨之声。
礼槿澜收起笔墨,站起身提起书匣子,对着齐墨鞠躬行礼,“齐先生,今日后,学生便不再来了!多谢先生教导,告辞!”
桌案上笔墨未干,不适宜动。
但她不想再等了。
她眼神从始至终都未落在萧阙身上,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知道他暗中关照了二哥,仅仅也是对他的反感淡了几分。
未等齐墨声音传出。
她已经跃出门栏,大步离去,只剩下一抹白影。
直到那抹白影消失,齐墨重重的叹息一声,起身撩开帷幔,见到萧阙拿着卷章仔细阅读,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令齐墨笑了。
“殿下此次为何不出手?错失良机?”
“晚了!”
他看完卷章,心中除了震撼,还有惋惜,自己此次该早些出手,这样可给礼家一个人情。
齐墨急不可耐的拿起宣纸,一字一句读出,空荡的书堂中,只剩下沧桑而低沉的嗓音,时而迸发激昂,时而低沉悠扬。
良久。
齐墨端着卷章的手微微颤抖,老泪纵横,“真是嫉妒,那老家伙这几个子孙皆都不凡,此子有文家之骨,假以时日,必成栋梁!可惜,可叹,可悲!”
“可惜呐,可叹呐,可悲呐!”
齐墨小心的收好卷章,径直离去,其余众学子的卷章静静的躺在书案上,被微风轻轻掀翻,发出哗啦啦声响。
萧阙突然笑了。
“明日便是最后一日了,妖孽!”
若是那家伙不行,他换个死囚便是,只是这礼槿玉仕途毁了。
书院中的寂静将京都的喧哗阻拦在外。
朱雀大街突然炸开铜锣声,登闻鼓门前,一声声鼓声敲得震天响。
礼槿澜懒洋洋的靠在马车里,听着一声声锣鼓声,嘴角噙着冷笑。“能万无一失吗?”
槐云听见这懒洋洋的声音,“所有人证,物证,悉数齐全,都是近些年搜罗而来。”
“嗯,那就好!回府,今日早些休息,毕竟明日小爷亲自敲开这令世人蒙羞的遮羞布。”
槐云想到敲登闻鼓要受刑,迟疑着开口,“公子,为何不让替身…代替公子受刑……”
“天子之下,一丝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不过就是十棍子!”
槐云听完,眉宇间凝结着忧愁。
他晨间去地宫,见到公子的替身,若不是替身看见他时闪躲的眼神,只怕也会看错。
让他失神良久才缓过神,还是三七幸灾乐祸的笑声惊醒了他。
“你……”
三七一本正经的望着他,嘴角泛起一抹坏笑。“总领,你不会无故对属下发火吧!”
待槐总领走远,三七才笑出声。
他就是故意带到槐总领面前,看他如何反应。
这一眼已经证明替身可以送出去了。
本来他想让替身捉弄槐总领,结果那家伙见到槐总领都蔫了,还未来得及开口已经怂了!
要真是公子,蔫的就是槐总领。
地宫中传来一声声坏笑回荡,直到零一瞪了他一眼才收住。
转身去安排槐总领吩咐的事宜。
皇宫中。
老皇帝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他盯着递交上来的证物,奏折上说赵文卓养私兵,造兵器,私造兵器的地方被人连锅端了,亮晃晃的暴露在人前。
“刑部接到两起案子,大理寺四起,皇城司更是排了队?全是物证,罪证,人证齐全,甚至时间地点都一一罗列清晰,这些个狗东西,居然敢————”
“赵文卓居然敢私铸兵器?来人给我将赵文卓立即羁押归案。”
“来人!!!”
总管太监踉跄着跪地。
皇帝抓起案上堆积的奏折,一把丢出,霎时纸张如雪片纷飞。
“传大理寺,即刻查礼部钱文才,兵部孙怀义!还有吏部……”
老皇帝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让王青山入宫,给我彻查!”
卯时三刻。
京都浸在雨雾里,一声边关急报划破夜幕。
雨越下越大,老皇帝坐在龙座上,看着浑身湿透的士兵呈上边关急报。
“报——”
“边关急报————”
士兵身上尚未散尽的血腥起被劲风卷起,八百里加急战报跌落在满地狼藉的罪证之间。
战报上“加急”二字朱红如血,皇帝颤抖着展开战报,墨汁如冰锥刺入瞳孔————“西戎七十万铁骑突袭,三日内连陷双虎关,黑水城等十座城池。”
“不可能……”
皇帝踉跄着倒退两步,跌落在龙椅上。
半月前兵部尚书孙怀义还信誓旦旦国库充盈,边军精锐………。
而刚刚收到孙怀义铁证如山罪证,克扣军饷竟达到千万……
想到此,高声大喊。
“来人,给我查国库!”
老皇帝死死的攥着战报,不禁颤抖,“西垭口守将是谁?”
士兵喘着最后一口气,眼珠泛白之际,吐出最后一句,“是礼槿知将军,他率领千骑以少胜多,守住了西娅口。”
“多少?”老皇帝狐疑。
“敌军三万!”
“陛下,西娅口早在微臣回京时,便已经休书求援,只怕……”
回答完最后一句,躺在地上再无气息。
总领太监拿起地上的一封密信,哆嗦着开口,“陛下,密信上说———有人截断边境粮草补给。”
殿外突然惊雷炸响,照亮老皇帝苍白的脸色。
瞬间老皇帝瞪大眼,口中喷出一口恶血,直直的倒在龙椅上。
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划过皇城上空。
“快宣太医!”
深夜瓢泼大雨降临,裘宁安带着一个男子入宫替皇帝诊治。
乾清宫内。
老皇帝躺在龙榻上,唇间还挂着未擦干的血迹。
太医院正颤抖着将银针扎入穴位,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施诊一炷香,老皇帝依旧气息微弱。
太子陡然一怒,踢开太医,对着身后的下属怒吼,“裘宁安还有多久进宫。”
正说完,宫门外雨幕中,两道身影缓缓而来。
银发如雪的老者,背着药箱拾阶而上,踏着满地的积水疾步而来。
身后跟着一个男子,戴着面具看不清容颜,身形高大修长,行走间步态轻盈,闲庭信步走在老者身后。
走到乾清宫内,两人站定。
“大胆草民,见陛下还不……”侍卫的呵斥声被萧阙拦下。
太子和萧阙对视一眼,期间眼神交流不言而喻,那人来了!
若是让此人跪了,只怕今夜父皇回天乏术。
面具男子气定神闲的站定看着两人,突然轻笑出声。
萧煜蹙眉抬手一挥,“闲杂人等退出去,本宫与瑞王在场就行!”
众人有一瞬惊愕,见太子那阴沉的脸色,只得照做,渐渐退出大殿。
脚步声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