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异常火热,毕竟崔家的已经归顺淮王,崔家在京都也算有头有脸,这次宴席想必各方人物都会到场。
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周武赫和赵又廷等人,他们正聚在一起,刚好朝她这边张望,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礼槿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瞬便错开视线,望向崔家府门上方的牌匾,手不自觉收紧,这还是她第一次踏入崔家。
青灰石板铺就得甬道如龙脊蜿蜒,四处张贴着喜庆的大红,映的青石砖墙都泛起嫣红。
穿过垂花门,仿若坠入江南的烟雨中,黛瓦白墙错落别致,翘角飞檐间勾勒着细腻的云纹,似欲要乘风而起。
穿过蜿蜒的回廊曲径通幽,四周青翠藤蔓环绕,垂落的花枝与廊下悬着的青瓷风铃轻轻相触,轻咛作响。
过了拱花门,眼前豁然开朗,入目便是占地十丈余的荷花池,恰是开的繁茂之时,满池花影轻摇,暗香浮动,莲池荡漾起圈圈涟漪。
宴席设在水榭。
“表少爷来了!”
尖利的嗓音刺破寂静,崔家尚书夫人抹着极厚的胭脂,笑起来胭脂粉簌簌往下掉,看的她心尖尖一颤,待见到人得近了些,润了润喉才开口。
“大舅母!”
崔家人听闻,同时投来目光,崔砚文见到礼家祖孙二人,急忙上前相迎,先是对着老爷子抱拳行礼,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礼槿澜身上扫了一眼。
“国公爷康健,风采依旧,砚文有失远迎呐!”
老爷子笑着拍了拍崔砚文胳膊,“欸,老咯!不中用了!还是你们这些年轻儿郎好啊!”
两人相互恭维好一阵,崔砚文才将目光落到礼槿澜身上,看了他一眼,佯装难受努力挤眼想装作红眼,半晌也是干巴巴的,只好伸出手拍在她肩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澜儿长大了,可还认识舅父?”
“舅父!”礼槿澜垂了半分眸子,弱弱的唤了一声。
“真是长大了!身体可好些了 \"
礼槿澜配合的咳嗽两声,缓和一阵才开口。“多谢舅父关心,澜儿如今身体好些了!”
“好!好!去吧!给你祖母问安,都是大小子了,还缩在祖父身后像什么话,胆子大些自己去,我与你祖父单独说些事。”
礼槿澜佯装怯懦环顾四周,往老爷子身边靠了靠,眼神微微闪躲装作害怕。
“可是——可是————”
老爷子佯装生气,重重的咳嗽一声,抬起头对着崔砚文尴尬的笑了笑。
“去吧!男子汉,如此扭捏岂不让人看了笑话。”
礼槿澜垂下头,对着三七做了个手势让他留下,才小声的答应。
“澜儿这就去,祖父别生气!舅父告辞!”
说完,行了礼,便带着小厮向着花谢凉亭走去。
崔砚文眼中划过一抹幽光,心中不悦,这小妹也是无能,自己的孩子不能好生教养,教得如此懦弱不堪。
心中更是对母亲溺爱嫡妹的做法一点也不认可,当初妹妹写信回府说孩子被抱到老爷子处教养,他当时提过一句,若是妹妹想自己养着,他便上礼家争论一番。
但小妹却说不想养,老爷子既然想养便养着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搞得如今和礼家关系淡薄,这小妹完全看不清形势,白白浪费了他一片心意将她塞进礼家。
想当年小妹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水,他佯装失手推了礼云笙入水,才使得礼云笙救了妹妹。想着礼云笙虽然早年丧偶,但家室好,人品贵重,家风更是严谨,只是做续弦,那也是整个京都贵女挤破头也难肖想的。
想到妹妹若要被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救起名声毁去,还不如选一个更有利的!
崔砚文想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妹,胸中便是一阵郁结。
他抬起头,面色不显,看向白衣少年远去的背影,暗暗思忖,看样子身体也好了,家室也难得,刚好淮王也在找礼家的突破口,也许这小子便是机会。
想到这里,胸中那股气倒消了些,虚扶了老爷子一把向着席间走。
此时,莲池湖畔。
女眷们见着白衣少年翩翩而来,急忙娇羞的退避花园中。
礼尽澜避得远远的,生怕与这些女人离得近了,她可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娶了崔明珠,这古代男女避防可是很严谨的,别说摸,看两眼骂你是登徒子也得受着,要是那个不长眼的扑过来让她娶回家,那不完了吗?
再说就咋这长相,换谁不迷糊!
换做她上辈子做女人,也喜欢长的好看的。
莲池湖畔边,白玉亭中垂落鲛绡纱幔,浅绯色薄纱以金线绣着并蒂莲,在穿堂风里如流云翻涌。
秦氏端坐在八仙椅上,正笑的满脸褶子挤兑成一团,鬓边斜插了满头金钗,衔了偌大的东珠在空中摇晃,周身幻光流转。
因着寿辰,着了一袭绛紫色云锦寿衣,其上用金线绣了翔翔如生的蝙蝠,衔着盘长结点缀了刺目的牡丹花。
看起来似一只五彩锦鸡,晃得她眼睛一阵刺痛。
秦氏旁边一群官眷夫人将凉亭围得满满当当,其中挨着秦氏不远的便是崔明珠,两人目光相撞,礼槿澜眸色闪动,淡淡的行了一礼便侧开,崔明珠也好似有些心虚,眼神有些闪躲。
礼槿澜立马捕捉到了这眼神,倒是值得考究,她回京如此久,都将这所谓的母亲忘了,也从未让人关注她,看来有点问题!
一股直觉顿时冲入大脑。
几年前崔明珠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表哥,虽然情忽止于礼,但从上一世崔明珠那般不顾京中唾弃,毅然决然的嫁给季行知来看,这一世被她搅浑了,他父亲还活着,但去了外地驻守,一个长期在外的男人,一个留守空闺的妇人,耐得住寂寞吗?
一瞬间,一股凉意袭来让她清醒过来。
她收起神色,跨入凉亭,对着秦氏行礼。
“拜见外祖母,槿澜祝外祖母福寿绵长。”
说完,便再对着崔明珠行礼,不咸不淡的唤了一声。“母亲!”
崔明珠倚在亭中汉白玉栏上,见到她,眸光流动,似那忽明忽暗的萤火,她指尖捻着团扇轻轻摇晃,腕间金镯轻碰,淡淡的从喉间溢出清冷的声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