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将那件沾了血的衣裳丢进火堆,眼瞧着它被火焰吞没。
玉肌膏被她握在手心,苏橙有一瞬间失神。
宋刚的死,究其根本在她身上,谢锦玉是为永绝后患护她安危才下了死手。
男人跪坐在床板上垂首擦拭血刀的场景刻在脑海,犹如鬼魅,挥之不散,苏橙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走上原主的老路。
“嫂嫂在想什么?”
耳旁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苏橙身子一抖,迟疑回头。
谢锦玉单手撑地,身子朝她的方向弯下,本就松垮的外袍从肩头滑落,露出月白里衣,凤眸低垂,长睫细密,嘴角勾着戏谑的笑,她回头,距离在一瞬间拉近。
“没什么。”苏橙扯出一抹笑来,指尖摩挲着手里的瓷瓶,“这玉肌膏……多谢你记挂着。”
“这有什么,嫂嫂难道不记挂着我吗?”谢锦玉勾唇轻笑,俯身又凑近了几分,半倚着她的身子,薄唇抵在她耳畔,“嫂嫂若不方便擦拭,唤我代劳亦可。”
这话说得轻佻,他面上的笑也撩人,暧昧的气息扩散漫延。
下一瞬,谢锦玉的身子猛地被人大力拉开,只听嘶啦一声,外袍的左袖被人生生扯断。
苏橙恍惚着抬眼,对上了谢肃州泛红的双眸。
“你们在做什么……”谢肃州手里攥着那节衣袖,下颚紧绷,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浮现愠色。
“我倒是想问问二哥要做什么。”谢锦玉不紧不慢的拢好衣裳,面色不虞,嘴角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如此突然,连声招呼也不打,扯烂了我的袖子,还不是要麻烦嫂嫂帮忙缝补?”
谢肃州瞧着他,一双桃花眼漆黑深邃,虽不愿承认,可妒火几乎要把他吞没。
“嫂子。”谢肃州声音低沉,言语间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回屋去。”
“肃州……”苏橙不明白眼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从何而来,犹豫着开口,“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我和锦玉刚刚……”
“嫂嫂,回去罢。”不等她解释完,谢锦玉倏地出言打断,回眸望向她,不甚在意的笑笑,低声安抚道,“二哥八成是有重要事与我说,眼看天快亮了,嫂嫂回屋补一觉去。”
苏橙抬眼望了望天,又悻悻瞥了眼二人的脸色。
谢锦玉面上温和,可那双凤眸却无半分笑意,谢肃州眼神晦暗锐利,亦是在盛怒的边缘。
苏橙咬住下唇,小声嘟囔了句,“怎么搞得跟捉奸似的?”
她不敢碍了两位瘟神的眼,为保小命,只能跑回屋子里。
西屋的门打开又合上,里头没了动静,谢肃州才望向自己的亲弟弟,低声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谢锦玉唇角微微上扬,不答反问,“二哥这话指得是什么?”
“你心中明白,何须我说清?”谢肃州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俊脸愤怒难掩,“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举止亲近,你可还记得她是长嫂?”
“她是长嫂,不是二嫂。”谢锦玉眉头轻挑,眸中无波无澜,“二哥你急什么?”
“你荒唐至极!”谢肃州尽力藏着眸中的妒色,眉头紧锁,“你既然还清楚她是长嫂,为何还敢……”
“二哥都敢,我凭何不敢?”谢锦玉轻轻抬眸,大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那日在屋中,二哥究竟做了什么梦,嘴里念叨的是什么人,可需要弟弟挑明?”
谢肃州脑子空白了一瞬,寒意从脚底漫至头顶,身子僵硬,望着他的脸失神。
“我学不来二哥清醒自控那一套,我中意的,必定得是我的。”谢锦玉探身过去,从他手中拿走了半截衣袖,“死后入了地府,我自会去向大哥赔罪。”
话落,他徐徐转身,拉开东屋的门,只留谢肃州一人站在院子里。
“为什么会这样……”谢肃州无力垂首,心中酸胀。
谢锦玉从小身子就弱,爹娘每日都外出耕种,无人看顾小锦玉,是自己主动揽下了这差事,用米汤将他养大。
正因为如此,他才是整个谢家最了解老三的人。
自己这三弟性子乖戾,只是瞧上去好说话罢了,实则是家中最难相与的。
但凡是让他瞧上眼的,一个都跑不掉。
谢肃州将洗净的食盒放在院里的石桌上,缓缓抬眼看向西屋。
蓦地,院里响起一声叹息。
等到院子里的脚步声远去,谢锦玉才脱了鞋袜,一头栽倒在床上。
而另一侧,将两位兄长的对峙声尽收耳底的谢洺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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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山
“当家的,在山脚下抓到了一个小娘们儿!”
坐在上位的男人年约四十,留着半边脸的大胡子,赤着臂膀,肩头还刻着看不出具体形状的刺青,三白眼在底下巡视一遭,最后落在被手下扛进来的女子身上。
“真是稀罕,还有姑娘往老子的山寨里跑?”男人嗤笑,络腮胡也跟着抖了抖,“捆着带下去,给兄弟们玩玩。”
“且慢!崔大当家,请容我说几句话!”
“停。”崔勇摆摆手,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老子头一次瞧见进了山匪窝窝还不哭的,你叫啥?”
“我……我叫周蓓蓓,和你的小弟宋刚是同村。”周蓓蓓红了眼眶,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出狱时的衣裳,发丝凌乱,脚下的鞋子也沾满了污泥,似是连夜跑过来的,“崔大当家,我今日不惧危险跑来你面前,就是为了告诉你……宋刚死了!”
“什么?”崔勇脸色一沉,瞬间坐直了身子,“你说得是真的?”
“人命关天,我不敢胡说!”因着恐慌,周蓓蓓肩膀止不住颤抖,声音也染上了哭腔,“宋刚是被我们村里的谢家人给坑害了,我赶过去的时候早就断了气……”
说罢,她从袖口中翻出一枚物件,双手奉上,“这是宋刚藏着的手牌,还请大当家瞧上一眼。”
崔勇冷了脸,朝着身侧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将那枚手牌接下。
“还真是宋老弟的。”崔勇低下眼去,不紧不慢的把玩着染上了血迹的手牌,“你是宋刚的相好?”
周蓓蓓摇摇头,小声道,“我知道大当家是忠义之辈,宋刚被人残害,我今日来,只求大当家给他报仇雪恨,手刃谢家。”
“报仇?”崔勇冷笑,将手牌随意丢到一处,“我跟一个死人讲什么忠义?为他报仇,我能得什么好?小娘们儿,你拿我当傻子哄呢?”
崔勇盯着她瞧,笑容讥讽,“我若是没猜错,你上赶着过来,八成也是和你口中的谢家有矛盾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