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王显脸上的谄媚的笑,在听到他们推迟行程后差点维持不住,狠狠僵在脸上,不受控的抽了抽。
“温大人病了?”他挤在房门口,想进去探探虚实,却被云西挡在了前头:“昨日下官看不是还好好的吗?”
苏景逸双手负立,指尖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大夫看过了,说内虚外寒,需静养些时日。”
话音未落,温拾卿的咳嗽声适时从内室传来。
王显伸长脖子张望,却只瞥见帐幔后朦胧的人影。
苏景逸淡淡的掀起眼皮:“王大人,不叨扰吧?”
王显后退半步,抬手擦了擦薄汗,强笑道:“自然不叨扰!二位能在晋中多留些时日,是下官之幸,下官这就让人再备上几桌上好的饭菜。”
待脚步声远去,云西立刻关好房门。
苏景逸快步走向内室,却见温拾卿倚在锦榻上,手里把玩着半块沾着药渍的帕子,哪有半分病态。
哪怕明知是计,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模样,他仍不自觉松了口气:“这几日他大概会缠着我,好酒好菜的供着我,不会让我再去探查仓储。”
温拾卿点了点头,抬眸笑道:“我私下带着云西去查就行。”
少年桃花眼弯弯,眸子似是盛了碎光。
苏景逸不由得怔了一瞬,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嗯。”
他其实有一点小私心,若是他装病,那王显必定会缠着温拾卿不放。
缠着能有什么好事,无非就是酒和美人。
苏景逸自信自己可以拒绝任何诱惑。
可一想到那些胭脂俗粉要往温拾卿身边凑,心底就腾起无名之火。
王显回到府上,脸色不太好。
穿月白绡纱的美妾扭着腰肢款步迎来,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老爷,回来了......”
王显瞪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摆手道:“滚滚。”
美妾还掐着嗓子扭着腰要往他身上贴:“老爷~”
他随手抓起廊下的青铜仙鹤香炉砸过去,瓷片飞溅在美妾脚边,吓得她花容失色,踩着绣鞋踉跄后退,哆哆嗦嗦的转身走了。
王显回到书房,招来了心腹。
他扯松领口的盘扣,露出双层脖子:“你说他怎么就病的这么巧?”
男人沉默了片刻,回道:“这重要吗?”
王显抹了把脸,手搭在肥硕的肚腩上:“当然重要,假的可不就是另有所图?这次来的人怎么这么难缠?”
“之前的人好吃好喝,过过场不就送走了吗?”
下属勾了勾唇:“这次是新上任的,无非就是还没尝到甜头罢了。”
“况且,他们不都查完了吗,只是留下来多休息休息,看紧他们便是。”
接下来的几日,温拾卿白日里都躲在房间里,装病不见人。
反观苏景逸,则被拉着从早喝到晚,生怕他清醒了哪怕一天。
每次他醉了酒走到温拾卿房门口的,都被云西挡了回去。
“苏大人是醉的厉害了,都找错房间了,不如属下送你回去?”
苏景逸眸子一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你究竟是得了什么命?我同他是好友,怎么王爷是看不得她交友?”
云西像是听不懂话里的嘲讽,脸上仍旧挂着笑意:“苏大人误会了,属下真的只是来保护二位的。”
苏景逸狠狠咬了咬后槽牙,眼神似是要将拦在眼前的人看穿才肯罢休。
他满心欢喜的以为两个人单独走这么一遭,他总能撬开子喻的心扉。
便是撬不开,这一趟也该是他苏景逸最快活的时光。
可偏偏这么个人。
不论是马车还是吃饭,总能挤在中间,毫无分寸可言。
夜里,温拾卿就会带着云西偷摸的去城西仓储周围转悠,周围守的人倒是更多了些。
一连守了半个月,才发现了仓储的异动,当夜回去,温拾卿就将事情都和苏景逸说了一遍。
只等着苏景逸次日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翌日,苏景逸一大早就带着众人去重新查看。
温拾卿刚起床就感到浑身无力。
“大人,你这是每日夜里出去,吹了凉风。”寒露坐在床前,拿着帕子给她擦汗,脸上都是担忧。
少女平日里苍白却不失血色的脸此刻如纸般惨白。
她身上出了冷汗,纵使是盖着厚厚的被子也还是觉得冷。
作为现代人她懂,这是快要发烧了。
“大人,要不我带你出去看看大夫吧?”寒露摸了摸她的头,开始隐隐发烫。
车队里其实是有大夫的,但是温拾卿的情况她不敢用朝堂的大夫。
毕竟她在京城可是个男子。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奴婢给你戴上斗笠遮的严严实实,没人认得你。”
温拾卿被她说的有些意动了。
毕竟这里的事情结束了,行程再也不得耽搁了。
可这风寒感冒若是不吃点药,恐怕一时半刻的好不了。
如今客栈里就只剩下她和寒露,两个人斗笠一戴出了门谁也不认识谁。
此时苏景逸和云西都出去办事了,不到天黑也回不来,时机正好。
沉思片刻后,温拾卿点了点头。
两人迅速换好粗布衣裳,将斗笠压得极低。
温拾卿扶着墙勉强起身,却因头晕目眩险些栽倒。
寒露眼疾手快扶住她,低声道:\"大人当心!\"
苏景逸带着人要去城西,走到半道便被王显派人拦了下来。
“苏大人留步!”师爷摇着折扇假笑,“我家大人备了薄酒,还望大人赏脸。”
苏景逸知道,王显这是派人截住他,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去城西了。
他漫不经心的看了眼云西,云西了然的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退到一旁。
对上师爷又换上一副从容不迫的笑脸:“自是不会辜负了王大人的美意。”
王显似是怕了城西,专挑了城东的酒楼。
悦来居的雕花门廊下,王显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亲自相迎,袍上的金线被赘肉撑得扭曲:“苏大人肯赏脸,真是蓬荜生辉!”
酒楼二层凭栏处,将河边的美景一览无遗。
苏景逸敷衍着一旁王显的谄媚和恭维,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眸子无意间扫了眼河对面。
对岸青石板路上,两道身影裹着粗布衣裳,斗笠压得极低。
身影匆匆拐进一家不起眼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