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廷一晚上也不是什么都没想。
他觉得从前温拾卿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肯定是因为她的秘密。
她不想被任何人发现，所以才不得不拒绝他。
如今沈鹤廷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他们之间就没有秘密了。
坦诚相待，沈鹤廷觉得接下来的路会很好走。
当然，退一万步讲，温拾卿这次若是......还拒绝了他。
但他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女子，明白她的顾虑了，对于温拾卿而言，他肯定也算的上是“特殊”的吧。
那这份特殊，时间再久些，就可以让他走进她心里。
温拾卿稳步踏入书房，神色如常，礼数周全地行礼：“微臣见过王爷。”
沈鹤廷眉眼带笑，目光扫过眼前的温拾卿，瞥见她眼底那一抹浓重的青色时。
他笑容瞬间僵住，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旋即转头吩咐一旁的云西：“云西，关好门去门口守着，莫让任何人打扰。”
云西领命，悄无声息地关上书房门，守在了门外。
几乎就在门阖上的同一瞬间，温拾卿身形陡然一矮，头低垂着，“扑通” 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臣有罪。”
沈鹤廷两步跨过来，将人拉了起来：“我若是要治你的罪，还能让你安心睡一晚？昨夜就治了。”
说罢，他微微皱眉，目光中满是担忧，一边将温拾卿从地上扶起，一边轻声呢喃：“你不是......不是应该受不了寒吗？地上冷，仔细伤了身子。”
瞥见她脸色不好，嘴唇泛白，沈鹤廷眉心一蹙：“怪我昨夜扰了你。”
温拾卿被他拉着站起身，低垂的头依旧没有抬起，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脸颊两侧，遮挡住了她复杂的神情。
“不怪王爷......是臣心实在难安......”
她被沈鹤廷按在了一旁的座位上，还贴心的给了个汤婆子：“拿着，暖和暖和。”
温拾卿低垂着眉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王爷还挺暖男的。
“说吧，我听听，好端端的怎么扮作了男子。”
今日的他，显然好生收拾了一番，身上的长袍是崭新的锦缎所制，绣工精致，纹理间透着贵气。
发髻梳理得整整齐齐，玉冠端正地束在发间，衬得他愈发气宇轩昂。
眼前的人谨小慎微，从进门到此刻，目光都没有一秒落在自己身上。
心下难免闪过失落，可更多的，却是对温拾卿这般模样的心疼。
温拾卿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开口：“此事说来话长.......”
她坦白了家中父亲早早逝去，街坊邻里，家族长辈对她母亲的打压。
以及自己从小对读书的渴望。
“羡慕男子能求学入仕，报效家国，便女扮男装，苦读诗书。后来机缘巧合，参加了科举，竟一路过关斩将……”
沈鹤廷微微点头，他也能理解她的处境。
这些话从小沈清璃就在他耳边嚷嚷，说什么凭什么女子不如男。
“卿卿，你说的我都懂，只是.......”
听他顿了顿，温拾卿小心翼翼的抬眸：“臣确实知罪，欺君罔上，犯下不可饶恕之错。但恳请王爷给臣一次机会，往后臣定当为大周国披肝沥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不负朝廷与王爷的信任。”
等她彻底对上沈鹤廷那双深邃的眸子时，怔了怔，漆黑的眸子里有明显的心疼和......一丝兴奋？
从他的神情看来，温拾卿觉得她暂时是安全的。
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缓缓放了下来，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松弛。
“你说的，我明白了，这是你的秘密，只要不闹到满城尽知，百官都上奏弹劾的地步，我会护你。”
有他这句话，温拾卿这才扯唇露出一抹浅笑。
好一个“公私分明”的九王爷。
“臣，感激不尽。”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沈鹤廷本想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可刚伸手就想到她女子的模样，手僵在空中，又收了回来。
“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沈鹤廷声音不自觉的放柔，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温拾卿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但她不能主动，于是佯装不知的摇了摇头：“臣都交代完了。”
方才眸子里还兴奋的亮点瞬间黯了下去，他扬了一夜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像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失落与不甘。
“昨夜里我同你说的那些，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温拾卿咬着下唇，“臣不知道王爷说的是哪句，你同臣说了......挺多话。”
“卿卿，没人的时候叫我九歌就行，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生疏。”
见她这样，沈鹤廷有些急了，他将自己的椅子搬的离温拾卿更近了些，微微前倾，目光直直地盯着温拾卿：“昨夜的话，卿卿，如今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
温拾卿抿着唇点了点头：“王爷宽厚。”
“不是这个。” 沈鹤廷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不自觉地加重，“我不想听你说一些臣子冠冕堂皇的话。”
“不是冠冕堂皇，臣都是真心话。” 温拾卿抬起头，眼中满是真诚与坚定，与沈鹤廷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沈鹤廷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烦闷稍稍散去几分，脸上又挂上了笑：“那行，卿卿，你今日让我重新认识了你，那我们再重新认识一下。”
温拾卿正疑惑，就看到他整了整衣襟，徐徐开口。
“我，沈鹤廷，字九歌，二十有五。”
他扯了扯唇角，目光似有怀念：“从前是个浑的，在京城街巷纵马玩乐，比武打斗，无所不干，不上心朝堂，只想做个闲散的王爷。”
“偏偏事不如人愿......十八那年，先皇病重，兄弟相残，受大皇兄庇护，苟活到最后。”
“大哥被害后，我就照顾起了清璃和清寒，结果一心都铺在了朝堂和两个孩子身上。”
“不曾喜欢过什么人，所以......初次多有冒犯。”
“但......奇怪，冒犯着就只想更冒犯了。”
温拾卿：.......
说罢，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眼前人，态度诚恳又认真，还带着小心翼翼：“卿卿，你觉得这样的我，行吗？”
太诚恳，太认真，太直白。
一瞬间，温拾卿呼吸一滞，手脚都有些微微发凉，本能地想要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