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突然传来喧哗。
透过窗棂,她看见阿蛮被个白发老者拽住衣袖,老者激动地指着主楼方向说着什么。
阿蛮脸色骤变,抬头正好撞上许怀夕探究的目光。
“出什么事了?”她放下碗筷下楼。
阿蛮已经挣脱老者迎上来,湿透的额发贴在眉骨:“巫姑要见你。”
他喉结滚动了下,“现在。”
穿过三道挂满牛角符的竹廊,最里间的神堂弥漫着陈年药香。
神龛前盘坐着位穿玄色祭袍的老妇人,脸上的刺青像蛛网般覆盖了整张脸。
许怀夕刚要行礼,巫姑突然睁开眼,那瞳孔竟是诡异的银白色。
“像,太像了。”
巫姑枯瘦的手指悬在许怀夕眉眼上方,“连额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阿蛮站在阴影里,银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半寸:“巫姑是说...”
“二十年前……”
巫姑从神龛请出个黑陶罐,揭开时满室飘起冰雪的气息。
“她临走前留下这个,说会有人来取。”
陶罐里是块冰晶,当中冻着支并蒂莲。
许怀夕呼吸一滞。
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在药材领域,这可是个传说。
巫姑突然用长指甲划开冰晶,莲花落在她掌心竟瞬间绽放,花蕊中滚出颗墨玉珠子。
珠子接触空气的刹那,许怀夕怀里的巫祝令突然发烫。
“果然...”
巫姑将墨玉按在许怀夕眉心,一段古歌谣突然在她脑海中炸开:
【银铃响过三道弯
月牙泉边血未干
谁家女儿埋骨处
铜鼓声声唤魂还】
许怀夕踉跄后退,被阿蛮一把扶住。
少年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意识到自己浑身冰凉:“这是...”
“葬歌。”
巫姑的银白眼珠映着跳动的烛火,“这东西,可是要等有缘人,你们可以去月牙泉那边找找线索。”
离开神堂时已近正午。
山路上,阿蛮突然拽住许怀夕手腕:“你究竟是谁?”
他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许家军二十年前就来过雷公山,现在你……”
阿蛮不知道该如何说,竟然有些烦躁。
许怀夕反手扣住他脉搏:“我也想知道。”
她指尖微微用力,“带我去附近看看。”
两人对峙间,阿香突然从林子里钻出来,腕上银铃叮当作响。
她手里攥着把新鲜的草药,兴奋地比划着山坳方向。
许怀夕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层层叠叠的树影后,隐约可见道新月般的泉眼。
“看来不用我带路了。”
阿蛮冷哼一声,却仍紧紧跟在许怀夕身后。
穿过竹林时,他状似无意地拂开垂落的毒藤,袍角被尖刺勾破也浑不在意。
月牙泉比想象中更小,水面漂浮着淡蓝色的萤火。
许怀夕刚靠近,怀里的巫祝令就自动飞出来,啪地裂成两半。
墨玉珠子从她袖中滚落,与铜牌碎片拼合成完整的圆形。
泉水突然沸腾,水下升起座石碑。
碑文是苗汉双语,许怀夕抚摸着已经风化的字迹,声音发颤:
“许氏...女...明昭...”
阿蛮倒吸一口凉气。
许怀夕看到这个碑文,脑海里感觉有什么要冲破,只可惜一直看不破到底记忆背后是什么。
碑底藏着个铁盒,打开后是封已经泛黄的信笺。
许怀夕展开信纸的手抖得厉害,墨迹在阳光下清晰可辨:
【若见此信,说明黑水部落已现世。当年我与苗疆大祭司共制巫祝令,本为镇压...】
信纸突然自燃,火苗窜起三尺高。
阿蛮迅速扯下外袍扑火,却见剩余的字迹化作青烟,在空中凝成个诡异的图腾。
正是她见过的黑水部落标记。
“小心!”
阿蛮猛地将许怀夕扑倒。
一支淬毒箭擦着她发髻钉入身后古树,树皮瞬间腐烂发黑。
十余名黑衣人从林间跃出,刀光织成死亡之网。
许怀夕旋身甩出袖中金铃,炸开的烟雾里,阿蛮的银刀划出凌厉弧线。
他背贴着许怀夕,体温透过衣料传来:“看来有人不想让你知道秘密。”
“习惯就好。”
许怀夕冷笑,从发间拔下金簪。
簪头机关弹开,细如牛毛的银针暴雨般射向敌群。
三个黑衣人应声倒地,剩下的却更加疯狂。
阿香突然吹响骨哨,山林间顿时响起密集的沙沙声。
无数毒蛇从岩缝中游出,缠上黑衣人的脚踝。
阿蛮趁机劈开包围圈,拽着许怀夕往寨子跑。
“那些蛇...”
“是表姐以前养的。”阿蛮气息不稳,“她当初可是寨子最好的驯蛇人。”
后来表姐走了,阿蛮代为养了七年多。
跑过溪涧时,许怀夕脚下一滑。
阿蛮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少年肌肉绷紧如弓弦:“抱稳了。”
他纵身跃过倒伏的枯木,心跳声震得许怀夕耳膜发颤。
寨门近在咫尺时,阿蛮突然闷哼一声。
许怀夕摸到他后腰一片湿热,是支入肉三分的短箭,箭尾刻着精细的莲花纹。
“三皇子人的标记...”
她瞳孔骤缩。
阿蛮却扯掉箭杆,将她往寨门里一推:
“先救你自己。”
说完竟转身杀回林间。
…
药庐里弥漫着艾草苦涩的香气。
许怀夕盯着巫姑从阿蛮伤口挑出的半截箭头,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
箭簇上泛着熟悉的蓝光,与北疆程肃军中的毒箭如出一辙。
“黑水部落的'毒引'。”
巫姑用银刀刮下毒粉,“中毒者会渐渐丧失五感,最后在剧痛中死去。”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昏迷的阿蛮,“除非...”
“除非什么?”
巫姑没回答,反而问起信笺内容。
许怀夕将所见如实相告,老妇人脸上的刺青突然扭曲起来:“果然是他们!当年大祭司就是被这种毒...”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香带着个满身是血的老猎户闯进来,老人手里紧攥着块染血的布条。
许怀夕展开布条,上面用炭灰画着简易地图,标注着处叫“鬼哭涧”的山谷。
“黑水...营地...”
老猎户说完就断了气。
许怀夕这才发现他后背插着七枚毒蒺藜,伤口已经溃烂发臭。
巫姑突然跪坐在神龛前,摇响一串骨铃。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阿蛮腕间的银铃竟然无风自动,与骨铃保持着完全一致的频率。
“阿蛮现在很危险,要救他的话必须找到黑水部落。”
巫姑的银白眼珠泛起血色。
“巫姑,我有办法可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