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场的云气被血煞之气染成暗红，林无锋的玄铁剑还滴着千机子的血珠。
方才这叛徒还以守正长老的身份主持试炼，转眼间却挥起了淬毒的判官笔，笔尖直取他后心——若不是青铜傀儡拼着灵核碎裂撞开那笔锋，此刻他后心怕是要多一个血窟窿。
“林无锋，你以为能靠那破铜烂铁挡我？”千机子抹去嘴角血迹，先前道貌岸然的道袍已被撕开半幅，露出底下暗纹里渗着黑血的伤口。
他身后，血煞宗主负手而立，暗金法袍上还沾着青铜傀儡碎裂时的石屑，可那抹金血却像刺目的标记，昭示着方才傀儡的拼死一击并非徒劳。
周围观战的各宗弟子一片哗然。
千机子作为玄霄宗大长老，向来以维护试炼规则着称，此刻竟与魔道血煞宗宗主站在一处，当真是晴天霹雳。
“千长老这是何意？”有年轻弟子颤声质问，“试炼尚未结束，你怎可与魔修联手？”
千机子闻言嗤笑，判官笔在指尖转出残影：“何意？自然是替天行道，清理门户！林无锋这竖子，私藏上古战灵，勾结域外邪修，本长老今日便要替玄霄宗除了这毒瘤！”
话音未落，血煞宗主已抬手拍出一掌。
暗金色气劲裹着腐臭的血气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试炼场的青石板竟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翻涌的黑泥——显然这一掌里掺了化骨腐魂的邪功。
林无锋旋身避开，玄铁剑在身侧划出半月形剑气，将那腐气绞散。
他眼角余光瞥见人群中一抹月白身影——天女星正攥着袖口，装作整理发簪的模样，指尖快速在腰间玉佩上敲了三下。
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有紧急情报。
“诸位且看！”千机子趁机欺身而上，判官笔点向林无锋膻中穴，“这小子表面憨厚，实则心机深沉，连本长老都险些被他骗了……”
林无锋不退反进，玄铁剑突然变招，以剑脊磕开判官笔，左手却趁势抓住千机子手腕。
两人相触的瞬间，他感知到对方脉门处有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那是血煞宗“锁魂契”的特征。
“千长老急着说话，倒像是怕别人听不清。”林无锋低笑一声，突然运力一捏。
千机子吃痛，手腕骨发出“咔”的轻响，藏在广袖里的纸条“刷”地掉了出来。
天女星的身影适时挤到近前，脚尖轻轻一勾，那纸条便滚到林无锋脚边。
她垂眸时睫毛微颤，轻声道：“林师兄，方才在偏殿，我见千长老与血煞宗主在谈‘月亏之夜’的事……”
林无锋弯腰捡起纸条，展开的瞬间，眼底寒芒大盛。
纸上是天女星娟秀的小楷，详细记录着千机子如何在三个月前于乱葬岗与血煞宗主会面，如何用“补元丹”里的迷魂散削弱他的感知，甚至连两人签订“同生共死契”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在千机子后颈，三指宽的位置，纹着血煞宗的九幽冥蝶。
“千长老说我勾结邪修？”林无锋将纸条当众一抖，纸张发出脆响，“那这张记录你与血煞宗主私会的纸条，又是谁的？”
人群霎时炸开了锅。
玄霄宗内门弟子最先反应过来，几个脾气暴的已经拔剑指向千机子：“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难怪上个月秘境里的灵草全被血煞宗劫走，原是有内鬼！”
千机子脸色骤变，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却撞在方才他自己布下的守正法阵光壁上。
那光壁本是用来约束试炼弟子的，此刻却像在嘲讽他的伪善——法阵泛起青光，竟在他后背映出一道影子，赫然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黑蝶。
“九幽冥蝶！”有识货的散修倒吸一口凉气，“血煞宗的同生契，签了这契的人，主子死则奴仆亡，奴仆叛则主子伤！”
林无锋的玄铁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与山巅混沌鼎的光芒遥相呼应。
他一步一步逼近千机子，每走一步，脚下的守正法阵便碎裂一片：“你以为在我药里加补元丹是好心？那丹里掺的‘忘忧草’，能让我对灵力波动的感知迟钝三成。可你忘了，苏月给我的药浴方子，早把这毒解了个干净。”
千机子喉结滚动，终于露出慌色：“你……你何时发现的？”
“从你第一次往我药罐里扔补元丹时。”林无锋的剑尖挑起千机子的道冠，三千白发披散而下，后颈处那抹幽黑的蝶纹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苏月说，补元丹性烈，我这体质吃三颗便要流鼻血。可你连送了我十七颗，当我是傻子么？”
“住口！”血煞宗主终于按捺不住，暗金法袍无风自动，周身血云里浮现出九具骷髅虚影，“千机子，杀了他！”
千机子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涨红了脸举起判官笔，却见林无锋反手一剑斩在他笔杆上。
玄铁剑的庚金之气顺着笔杆直窜，千机子只觉虎口发麻，判官笔“当啷”落地，后颈的蝶纹突然泛起黑血，疼得他蜷成虾米。
“同生契反噬？”林无锋挑眉，“看来血煞宗主等不及了。”
血煞宗主的脸色比千机子更难看。
方才青铜傀儡的拼死一击本就伤了他心脉，此刻又因契约反噬损耗了三成灵力，暗金气息明显弱了几分。
他狠瞪着林无锋，突然厉啸一声：“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血煞宗的压箱底手段！”
话音未落，他掌心浮起一颗血珠，那血珠里竟裹着半座坍塌的城池虚影。
林无锋瞳孔微缩——这是血煞宗禁术“血祭山河”，需要用一整个城池的生灵为祭，才能催生出如此恐怖的杀招。
“林无锋小心！”天女星急得跺脚，“这招能绞碎宗师境修士的魂魄！”
林无锋深吸一口气，心口与混沌鼎共鸣的印记突然发烫。
他能感觉到，那鼎中似乎有一股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顺着经脉涌入四肢百骸。
玄铁剑嗡鸣震颤，剑身上浮现出与混沌鼎相同的纹路。
“来得好。”他低喝一声，提剑迎上。
就在两人的气劲即将相撞的刹那，试炼场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
原本正午的太阳被遮得严严实实，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钟响，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震得众人耳鼓发疼。
林无锋的动作微滞。
他分明看见，血煞宗主手中的血珠突然泛起一丝青芒，那青芒里隐约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只青铜巨手？
“这是……”他念头刚起，便听身后传来苏月的声音：“无锋，退！”
林无锋想也不想，旋身拽住天女星向后急退。
下一刻，那声钟响再次炸响，试炼场中央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道青黑色的气息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竟将血煞宗主的“血祭山河”直接吞噬。
血煞宗主脸色大变，掉头就跑。
千机子想跟，却被那青黑气息卷住脚踝，惨叫着被拖入地缝。
林无锋握紧玄铁剑，望着那不断扩大的地缝，心中警铃大作。
他能感觉到，这气息与之前青铜傀儡身上的力量有几分相似，却更古老、更危险。
“这是……上古战场的气息？”苏月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手中捏着半片青铜残片，“无锋，看来我们之前猜测的上古秘辛，要浮出水面了。”
林无锋望着地缝中翻涌的青黑气息，目光愈发冷冽。
他知道，今日的战斗不过是个开始。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掀起帷幕。
地缝中翻涌的青黑气息裹着铁锈味席卷而来，林无锋的玄铁剑正与血煞宗主的血珠杀招对峙，剑气与血光在半空纠缠如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火色身影从观战人群中破风而来——是红衣女使。
她发间的赤焰金步摇剧烈晃动，手中攥着半块染血的传讯玉符，未及站定便急声低喝：“林公子，幽冥教异动！”
林无锋瞳孔微缩，玄铁剑的庚金之力不自觉地弱了一分。
血煞宗主趁机暴喝，血珠中的城池虚影骤然膨胀，几乎要将他的剑气碾碎。
苏月眼疾手快，指尖弹出三枚冰魄银针，精准刺入血珠周围的薄弱气穴，这才替林无锋争取到分神的空隙：“什么异动？”
“半个时辰前，幽冥教总坛方向传来九声鬼哭钟！”红衣女使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安插在教中的暗线传信，说地下十八层的锁魂棺全部震裂，那些被封印千年的大凶之魂……”她喉结滚动，“全醒了。”
试炼场的温度骤降十度。
林无锋能清晰听见身后各宗弟子倒吸冷气的声音——幽冥教锁魂棺封印的，是上古大战中被镇压的邪道至凶，每一尊都能翻江倒海。
若真全部脱困，整个东域怕是要生灵涂炭。
“与这地缝有关？”苏月捏着青铜残片的手紧了紧，残片上的纹路正与地缝里的青黑气息产生共鸣，“看来上古战场的封印，不止一处。”
血煞宗主本已灰白的脸色突然泛起病态的潮红。
他望着地缝中翻涌的气息，又瞥向林无锋微沉的眉峰，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方才被青铜傀儡重创的心脉突然开始发烫，那是同生契在警示他：再不走，便要被这上古气息绞成碎片！
千机子早被地缝里的力量抽干了半条命，此刻像条被踩碎脊骨的蛇，瘫在地上喘着粗气。
但当他瞥见血煞宗主悄悄抬起的右手时，浑浊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清明——那是他们约定的“断尾”暗号。
林无锋的灵识突然在头顶炸开警铃。
他旋身挥剑，玄铁剑擦着血煞宗主的左肩划过，割下一缕暗金法袍。
那老魔却不躲反进，反手将千机子拎起来甩向地缝：“替老子拖延片刻！”
千机子的惨叫声混着青黑气息的尖啸，眨眼便被地缝吞没。
血煞宗主则趁着林无锋分神的刹那，捏碎了怀中的血晶遁符。
暗红血雾裹着他的身影冲天而起，竟直接撞破了试炼场的护山大阵。
“想跑？”林无锋正要追击，苏月却按住他手腕：“无锋，看地缝！”
他低头望去，只见那青黑气息中竟浮现出半座青铜城门，门扉上刻着“不周”二字，斑驳的铜锈里渗出幽蓝荧光。
而在城门后方，隐约能看见成排的甲胄虚影，持戈而立，似在等待什么。
红衣女使突然抓住林无锋的衣袖，声音发颤：“那城门……和幽冥教地下十八层的壁画一模一样！”
林无锋握紧玄铁剑，望着血煞宗主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逐渐扩大的青铜城门。
他能感觉到，今日的变故远未结束——无论是血煞宗的残党，还是幽冥教的凶魂，亦或是这突然出现的上古城门，都像一张巨网，正缓缓收拢。
风卷着青黑气息掠过众人发梢，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号角声。
林无锋望着那道逐渐闭合的血雾，眼底的冷光愈发浓烈。
他知道，血煞宗主这一逃，不过是暂时的喘息。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