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渊深处的锁链声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那些泛着幽蓝鬼火的锁链在血浪中翻涌，竟隐隐有挣脱血渊束缚的架势。
幽冥鬼王的黑雾被黑袍老者单手攥在掌心，原本虚浮的身形此刻凝出半张青面獠牙的脸，獠牙间渗出黑血，\"老东西！你敢坏本座千年大计！\"
\"千年大计？\"黑袍老者指尖漫不经心弹了弹，黑雾里立刻传来凄厉惨叫，\"拿活人血祭复活什么古神，不过是你自己想借尸还魂的遮羞布罢了。\"他转向林无锋的方向，眼神微温，\"小友，抓紧时间。\"
林无锋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砸在轮回镜上，镜面嗡鸣震颤，映出红衣女使扭曲的面容。
那本该是林青鸢的躯体此刻正被两股力量撕扯——一边是轮回镜涌出的暖金色光流，如母鸟衔枝般温柔包裹着残魂；另一边是盘踞在经脉里的幽冥黑纹，像无数条小蛇疯狂啃噬着光流。
\"青鸢，再坚持一下。\"他喉间发紧，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每道法诀打入轮回镜，镜面就多一道金纹。
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看清妹妹的模样——在光流里若隐若现的少女，眉眼与记忆中重叠，发尾还沾着他小时候编的草花，\"哥带你去吃云来楼的桂花糕，你小时候总说要吃三大盘。\"
红衣女使突然发出尖啸，指甲暴涨三寸刺入掌心，黑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窟窿。
她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原本灵动的杏眼此刻翻着白，\"林无锋！你妹妹的魂早被鬼王炼进血晶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是我！\"
\"是你又如何？\"林无锋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灵力如决堤的洪水灌入轮回镜。
他能感觉到镜中传来的灼烧感几乎要融了掌心，但比起当年在寒潭里被废去灵脉时的疼，这点算什么？
那时他抱着浑身滚烫的青鸢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就为求宗门药堂一碗续命汤——现在，他终于有能力把妹妹抢回来了。
轮回镜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连血渊里的鬼火都被压得暗了几分。
林青鸢的残魂在光流中逐渐凝实，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有了血色，睫毛颤动着，像只被春风吹醒的蝶。
\"不！\"幽冥鬼王的黑雾剧烈翻滚，竟生生从黑袍老者指缝间挣脱出一缕。
他周身腾起漆黑如墨的血光，那血光里裹着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全是被他血祭的修士冤魂，\"本座以百万血魂为引，祭！\"
林无锋只觉一阵心悸，面前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如胶，连呼吸都要费尽力气。
轮回镜的光流被黑血腐蚀出一个个孔洞，那些冤魂的哭嚎钻进他的识海，像钢针般扎着太阳穴——这是幽冥教最恶毒的\"万魂噬心\"，专破修士道心。
\"无锋！\"苏月的声音带着哽咽。
她本就因强行突破天师境而苍白的脸此刻毫无血色，指尖掐进掌心，灵力如蚕丝般缠上林无锋的手腕。
她早就在他身周布下三重护灵阵，此刻又咬破指尖，在护灵阵上添了道血纹——那是上古神族的护心咒，用自身精血为引，能替他分担三成伤害。
林无锋突然想起三天前苏月跪在药庐里的模样。
那时他为了找唤醒青鸢的方法，在古籍里翻到需要上古神族的精血做引，正愁无处可寻，却见她拿着匕首割腕，鲜血滴进玉瓶时还笑着说：\"我早说过，你的事，我从来都不是旁观者。\"
\"苏月...\"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女孩眼底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可他不能停。
青鸢的残魂此刻正飘在红衣女使头顶，小手虚虚抓着，像是要抓住什么——那是他们小时候在村口老槐树下的场景，他背着她摘槐花，她总爱把花瓣塞他衣领里。
\"给我破！\"林无锋暴喝一声，轮回镜上的金纹瞬间连成一片，如银河倾泻般灌入红衣女使体内。
幽冥黑纹被冲得七零八落，林青鸢的残魂终于触到了自己的身体，指尖刚要相碰，异变突生！
红衣女使体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那是幽冥禁制被强行破解的反噬。
林无锋只觉胸口像是被巨锤狠狠砸中，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在轮回镜上。
他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石墙上，石块簌簌落下，砸在他脚边。
\"无锋！\"苏月的惊呼混着血渊的咆哮。
她顾不上自己摇摇欲坠的灵力，踏着碎步冲过去，在他坠地前稳稳托住后腰。
林无锋的血溅在她雪白的裙角，像朵妖异的红梅。
她颤抖着抬手擦他嘴角的血，却越擦越多，\"你怎么样？哪里疼？\"
林无锋勉强扯出个笑，目光却始终锁在红衣女使身上。
此刻那具躯体正在剧烈颤抖，林青鸢的残魂与红衣女使的意识在半空纠缠，像是两片被风吹散的云，随时可能彻底消散。
他想再爬起来，可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拆了重拼，连动一根手指都要费尽力气。
黑袍老者的身影突然挡在他面前，老者指尖点在他眉心，一道暖流淌入识海，暂时压下翻涌的气血。\"小友，莫急。\"老者望着血渊方向，那里的锁链声不知何时变得更急了，\"因果循环，该来的总会来。\"
林无锋顺着老者的目光望去，血渊深处的锁链突然全部绷直，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攀爬。
幽冥鬼王的黑雾此刻已凝成实体，他身上的血光更盛，连眼眶里都渗出黑血，\"林无锋，你以为唤醒残魂就能救她？等古神降世，这天下...都是本座的祭品！\"
苏月抱紧林无锋，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衣裳被冷汗浸透。
她低头吻了吻他发顶，轻声道：\"我在。\"这两个字像颗定心丸，林无锋攥紧她的手腕，望着那抹即将消散的残魂，喉间溢出低哑的嘶吼：\"青鸢，哥还没带你去吃桂花糕...你不能...\"
话音未落，红衣女使的身体突然泛起金光。
林青鸢的残魂终于与实体重叠，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清澈如泉，哪里还有半分幽冥的阴翳？
她望着眼前的混乱，又望着浑身是血的林无锋，嘴唇动了动，轻声唤道：\"哥...\"
这一声\"哥\"像是惊雷劈开阴云。
林无锋眼前一黑，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苏月接住他下坠的身体，抬头时正看见林青鸢摇摇晃晃站起身，抬手抹去他脸上的血，小声说：\"哥，我疼。\"
血渊里的锁链突然\"咔嚓\"断裂一根。
幽冥鬼王的瞳孔剧烈收缩，而黑袍老者望着林青鸢。
苏月抱着林无锋后退两步，看着林青鸢一步步走向血渊边缘。
女孩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某个轮廓重叠，她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幽冥血祭，需以最纯的血脉为引...而能破此局者，唯有...\"
\"苏姑娘，带他先走。\"黑袍老者的声音突然严肃，\"有些事，该由她自己面对了。\"
苏月望着怀里昏迷的人，又望着站在血渊边的林青鸢。
风卷起她的裙角，吹得轮回镜在地上转圈，镜面映出三人交叠的影子——原来，有些光，从来都不是独自闪耀的。
她抱着林无锋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林青鸢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像小时候在槐树下喊他：\"哥，我帮你打跑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