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志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高丽莹这姑娘虽然想玩弄他的感情,至少没打他钱包的主意。这么一想,他反而觉得这姑娘还算有点良心——毕竟感情这东西,他徐大志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端上来两碗冒着热气的牛肉丝汤面,浓郁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徐大志早就觉得饿了,二话不说抄起筷子就开动。
他吃得那叫一个香,呼噜呼噜地往嘴里扒拉面条,时不时还端起碗来喝两口热汤,活像饿了一天的流浪汉终于见着饭似的。
对面坐着的高丽莹可就大不一样了。只见她优雅地拿起筷子,轻轻挑起两三根面条,小嘴微微张开,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每吃一口还要用餐巾纸轻轻擦擦嘴角,那架势活脱脱就是个大家闺秀在高级餐厅用餐。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饭,一个狼吞虎咽像饿死鬼投胎,一个细嚼慢咽像在拍美食广告,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徐大志边吃边想,这哪是吃饭啊,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互相表演。
其实徐大志也不是天生就这么粗鲁。从小到大,他不是在赶时间就是在饿肚子,哪还顾得上什么餐桌礼仪?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有时候为了抢口吃的,连筷子都顾不上用,直接上手抓也是常有的事。
本来今晚他计划得好好的:买点烧烤,拎两瓶酒,去找严老师边吃夜宵边聊天。严老师最爱听他讲社会上的故事,两个人还能抽根烟解解乏。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高丽莹,这计划全泡汤了。想到这儿,徐大志又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仿佛要把郁闷都吃进肚子里去。
高丽莹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牛肉面,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她抬头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徐大志,忍不住问道:\"大志,你是真的很缺钱吗?\"
徐大志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你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他又夹起一块牛肉,\"我们家那老房子都快塌了,下雨天屋里比外面还湿。我妈一个人在老家种地,才四十出头的人,看着跟我同学奶奶似的,满脸都是皱纹。\"
他端起碗喝了口汤,继续说:\"我妹后年就要高考了,学费生活费都得准备着。我琢磨着明年暑假回去把房子翻修一下,至少得让我妈住得舒服点。\"
说着,他瞥见高丽莹碗里还剩大半碗面,\"你不吃了?\"
高丽莹摇摇头:\"我减肥,吃不下这么多。\"
\"那别浪费了。\"徐大志很自然地把她那碗面端过来,\"这牛肉面可不便宜,一碗要好几块呢。\"
他掰开一次性筷子,\"你别多想啊,我就是觉得浪费粮食太可惜了。再说了,这夜宵的分量本来就不多。\"
高丽莹看着徐大志毫不嫌弃地吃着自己剩下的面,脸一下子红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徐大志已经埋头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到嘴边的\"那是我吃过的\"几个字,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徐大志吸溜着面条,嘴里塞得鼓鼓的,一边嚼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明年我得把学费生活费都挣出来,要不然就得卷铺盖回家了。还有啊,我妈那个老胃病一直拖着没看,得带她去做个全面体检。我妹后年高考,要是考上大学还得准备学杂费......\"
高丽莹托着腮帮子听他念叨,突然发现不对劲:\"等等,你说了半天都是妈妈和妹妹,你爸呢?\"
她心里直犯嘀咕,按理说家里顶梁柱不该是当爹的吗?
筷子\"当啷\"一声磕在碗沿上,徐大志的手顿了顿。他低头搅了搅快凉的面条,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早没了。\"
\"没了?\"高丽莹手里的水杯差点打翻。
\"嗯,我五六岁时候的事。\"徐大志挑起一筷子面,热气糊在眼睛上。
他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早上徐祖荣揣着家里存折出门的背影,跟往常一样穿着那件灰衣服。只是那天之后,穿工作服的人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在省城菜市场撞见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时,徐大志正给客人称土豆。那人腰上还系着当年那条差不多的皮带,只是肚子发福把皮带扣撑得变了形。
徐大志利索地装袋找零,眼神都没多给一个——有些人在心里头早就入土为安了,不过是多年后恰巧遇见个长得像的坟头罢了。
徐大志心里清楚,那个叫徐祖荣的男人,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父亲,但其实早就不是了。在他五岁那年,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天,徐祖荣做出了一个让全家人都心碎的决定。
那时候徐大志才刚记事,妹妹徐大敏才三岁,而最小的妹妹徐小敏还在母亲肚子里。他们一家挤在袁家村那个漏风的破房子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可就在这样艰难的时候,徐祖荣却把家里攒了好几年的积蓄全都卷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下,就这么离开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他走的那天,母亲挺着大肚子追出去好远,最后摔在村口的泥地里。五岁的徐大志牵着三岁的妹妹,看着母亲在雪地里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刻,徐大志就觉得,这个叫父亲的人,已经死了。
后来听说徐祖荣在城里混得风生水起,成了有钱的大老板。可对徐大志来说,那只是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能站在那个男人面前,堂堂正正地问他一句:\"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为了认亲,更不是为了要他的钱,就是想替含辛茹苦的母亲讨个说法,替两个从小吃尽苦头的妹妹要个交代。
要说父子之情?早就死透了。就像村里老人说的,袁家村后的大青山上,埋的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像徐祖荣这样没良心的,连埋在青山的资格都没有。
徐大志怎么也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那可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啊,还有活蹦乱跳的一双儿女,更别说妻子肚子里还怀着个没出世的小生命。
那个叫徐祖荣的男人,怎么就忍心抛下他们,头也不回地跑回城里,重新组建了新家庭,当起了风光体面的大老板?
徐大志常常念叨着一句老话:\"雷劈的都是真孝顺的儿子,发财的都是心狠的人。要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就别想在这江湖上混饭吃。\"
这话他说得顺口,可轮到自己做事的时候,到底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该讲良心的时候,他徐大志从来不含糊。
可徐祖荣就不一样了。这个当爹的,说走就走,把孤儿寡母扔在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山沟沟里。自己倒好,在城里吃香喝辣,住着大房子,开着好车,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说来真是讽刺,当父亲他是一塌糊涂,可做起生意来倒是把好手。
想到这里,徐大志就觉得胸口堵得慌。上辈子他拼死拼活地干,连站在徐祖荣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可这一世不一样了,他非得当面问个明白:当年为什么要抛妻弃子?这笔账,是时候好好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