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老爷笑盈盈地看着众人,语出惊人:“第二条**政策,就是你们这些人!”
哗!
此言一出,所有皇子都站了起来,满脸震惊地看着胡大老爷。
连朱雄英也坐不住了。
“胡公,为何是我们?”
“我们是皇室成员,与国同荣共辱,怎么会成为**政策的对象?”
“哪有自己拆自己台的道理?!”
显然,这些年轻人对这样的说法并不认同。
不过,既然胡大老爷敢于说出来,那必然有他的依据。
“莫要过于激动,此事是你父皇一手造成的!”
“再者,就像之前免征功名人士赋税一样,陛下本意是好的。
”
“然而,最终却是好事变坏事!”
胡大老爷轻敲桌面,示意众人安静,待所有人都坐下后,缓缓说道:
“你们皆为皇家宗亲,按陛下政策,你们都将由国家财政供养。
”
“这是常理,毕竟你们身为朱家子孙,虽无缘登基,但富贵一生也属正常。
”
“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的后代依旧需要国家供养,你们后代的后代亦然。
”
“假设每个宗室一年平均生育五子,五代之后,国家需供养多少宗亲?”
“这些开销究竟会有多大?回去慢慢算吧,自然明白为何此策如此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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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老爷讲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
今日授课到此结束,内容充实,值得肯定。
他对这群学生的表现颇为满意,拍拍屁股起身离去。
而皇子们彼此对视,仍沉浸在**。
这一堂课犹如打开了一扇新大门,让他们意识到,大明刚建立,隐患已然滋生。
谁能想到,如今的局面可能埋下未来危机?
尽管这些隐患尚未显现严重后果,但谁都清楚,绝非小事。
按照胡大老爷刚才的思路继续推演,便能明白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
“雄英,你的术算如何?我打算先算算胡先生留下的问题,我想知道,我们为何成了那个策略的一部分!”
一位年长的皇子拉住朱雄英,开始研究胡大老爷提出的问题。
读书人的事情,他们暂时搁置一边。
毕竟,他们还未及冠,即便长大成人,也不过被派往地方做个闲散藩王罢了。
对国策,他们虽有兴趣,却也有限。
但胡大老爷最后提到的内容,与他们息息相关。
他们必须搞清楚,为何成了那个策略的组成部分。
对于胡大老爷,他们心悦诚服。
这样有真才实学且敢言的人,确实难得。
有本事的人,他们向来敬佩。
因此,对于胡大老爷留下的问题,他们不敢轻视。
朱雄英本想离开,但既然皇叔开口,留下一会儿并无不可。
“既然皇叔有此要求,那我们一起算算吧!”
“我觉得胡先生的意思是,若我宗室人数过多,会拖累大明财政。
”
“但我一时也想不明白,我宗室为何如此庞大!”
“要不我们一起算算?”
于是,众皇子停下脚步,认真地计算起来。
对他们而言,高深的数学知识可能超出理解范围,但他们擅长处理简单的账目。
“父皇有二十子,若如胡公所言,每人生五子,第三代便有一百人。
”
“再每人又生五子,便有五百人,这不算多。
”
“即便到第五代,不过两千五百人罢了。
”
一位皇子率先算出结果,皱眉看向众人。
朱雄英闻言探头查看他的演算过程,很快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他只在自己纸上添了两笔,便倒抽一口凉气。
“皇叔,胡公并未算错,宗室确实会拖垮我大明。
”
“什么?真的?你如何得出的?”
旁边皇子急切询问,凑近查看。
朱雄英没有隐瞒,展示自己的演算纸,指着数字说道:
“我们先前只算新增人数,忘了即便到第五代,前代仍在世。
”
“而且,不可能每位宗室都只有五个儿子。
我十几位皇叔,成家者绝不止五子。
”
“更关键的是,越往后人数越多,我仅算百年,已至十万。
”
“十万宗室,耗费皆出自大明财税!”
“如此消耗,大明财政何以支撑?”
此话一出,众人盯着朱雄英纸上的数字沉默不语。
众人互看一眼,却无人开口。
朱雄英略感疑惑,随即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问题,只需当皇帝的人考虑。
这些叔辈将来不过为地方藩王,怎会主动减俸?
朱雄英离开大本堂后,径直回到坤宁宫。
他自幼生活于此,如今依旧居住在此处。
下课后,他通常会回这里,但今天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问候祖父和祖母,而是认真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提笔按照记忆抄录上课的内容。
他已经意识到,这两个问题是当下大明的严重问题,不仅他要重视,祖父和父亲也必须知晓。
但他担心自己讲不清楚,于是趁着记忆尚新,迅速将所学记录下来。
忙活到中午,朱元璋正好来到坤宁宫,打算与皇后及孙子共进午餐。
然而刚进门就被马皇后提醒不要打扰孙子学习。
朱元璋笑着点头,满意地看着正在专注抄写的朱雄英。
他对孙子如此刻苦感到好奇,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功课让他如此投入。
走近一看,却发现纸上的标题竟然是“大明现有**之策”,顿时心中震惊不已。
朱元璋原以为自己的好大孙是在学习什么高深的传男不传女的学问,结果一眼就让他差点承受不住。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他这个开国皇帝还在世呢,怎么就冒出这样的计策了?
“乖孙,你写的是什么啊?”
“我看不明白呀!”
还好朱元璋有些气度,尤其是对自家好大孙时,更加镇定。
如果是别人,他早就忍不住让人推出去斩了。
可涉及到自家好大孙,他就不能这么冲动了。
朱雄英被朱元璋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刚才正在认真做课堂笔记,冷不丁的响动,当然会受惊。
看到大孙被吓的脸色发白,朱元璋赶紧上前拍他的背,安慰道:“乖孙,别怕,是皇爷爷。
”
朱雄英见到皇爷爷熟悉的脸庞,稍微安心,随后离开朱元璋的触碰,恭敬地行礼说道:“皇爷爷,我刚才在记今天的功课,因为功课很重要,所以心神耗了些力气,没想到被皇爷爷的话吓到,让您担忧了,是孙儿的错。
”
啧啧,这话说得多好听!
朱元璋原本觉得大孙胆子小需要锻炼的想法瞬间消失。
他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好大孙的手说:“没事!”
“被皇爷爷吓到这不算什么,你刚刚太过专注,才有这样的反应!”
“没关系。
”
“看看朝廷里的那些官员,都已经是大官了,皇爷爷一瞪眼,他们不也吓得魂飞魄散?”
朱雄英听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即严肃地说:
“皇爷爷,今日的课程是胡先生经过多年研究、倾尽心血的成果,我听后既震惊又恍然大悟。
”
“此计虽有违国朝传统,却对国家有益,希望皇爷爷能听我详细解说!”
朱元璋听罢,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不再像平日对待爱孙时那样轻松慈祥,而是虎目微眯,身形挺拔,宛如迎风傲立的寒松,脸上往日的笑容全无,只剩下威严与庄重。
“嗯,雄英,你慢慢说吧。
”
“是!”
朱雄英尽管面对朱元璋突如其来的威严有些慌乱,但他终究是被朱元璋看重的人,很快镇定下来。
行礼后并未立即开口,而是大大方方地查看了刚才记录的胡先生的话,随后大声说道:
“回皇爷爷,今日的课程,胡先生讲述了历代王朝衰败的原因,以及当今大明已经采取的一些措施。
”
“首先,历朝历代末年都因民生凋敝、饥民遍野,仅归咎于天灾人祸显得过于笼统……”
“……所以,这种景象才会出现,而皇爷爷当年,也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奋起反抗。
”
“嗯,说得对,此话很有道理,我家当年确实过不下去了,我才出去乞讨,若非如此,我宁愿在家放羊!”
朱元璋丝毫没有回避自己家人因饥饿去世的事,反而自然而然地站在了百姓的角度上。
朱雄英听后并未感到惊讶,他知道自己的皇爷爷一向体恤百姓,深知民间疾苦,有这样的感悟并不奇怪。
“其二在于阶级矛盾。
建国之初,皇爷爷便制定了优待士人的政策,只要拥有功名者即可免税。
”
“表面上看,这项政策赢得了士人的心,但实际上却埋下了隐患。
这其中……”
“胡大人也说过,这不是皇爷爷政策的唯一原因,人性本就自私也是重要因素!”
“其三则是宗室优待带来的问题。
胡大人让我们计算了一道题,其中……”
朱元璋听完朱雄英转述的话,起初愤怒,随后却冷汗直冒。
他并非愚钝之人,也不是那种不通世事的**。
他很清楚,那些官吏心狠手辣,为了一己私利,哪怕只开个小口子,也会大肆破坏;哪怕只是个小漏洞,也会造成巨大损失。
所以,他对士人优待的政策,在位时或许还能控制,但以后呢?
无论是朱标还是现在的朱雄英,难道能一直监督下去吗?
即便能监督,等到灾难发生后再惩罚那些**,之前受害的百姓又如何能得到补偿?
更不用说,到那时,原本良好的政策早已成为“祖宗之法”。
那时,朱标或者朱雄英若想改变这一政策,势必会面临天下士人的反对。
连理由都已准备妥当——“违背祖宗之法”!
哼,一旦如此,明朝岂不是要走上衰败之路?
到时百姓流离失所,加上天灾人祸,说不定又会出现一个像朱重八这样无法生存的人,江山易主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里,朱元璋心中感慨万千。
“惟庸真是我的得力助手,竟有这般忠诚直言!”
“雄英,你切不可辜负了惟庸的好意!”
朱雄英听罢朱元璋的话,心中虽有些迷茫,但他清楚自己的能力远不及皇祖父和胡大人。
既然皇祖父已经决定了,那自己只需听从便是。
于是,他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皇祖父放心,孙儿铭记于心!”
朱元璋闻言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心中却在思索一件事。
这惟庸确实有才,也一心为明朝着想。
自己竟然从未察觉,竟犯下这般错误。
若让惟庸当帝师,自己岂不是也能学到更多?
只是……自己还未正式拜师。
真让人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