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被泼了墨的绸布，将玄渊战场染得暗沉。
逍遥单手撑着玄铁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间腥甜还未完全压下——方才与战天的对决几乎抽干了他的愿力。
瑶池女帝的手搭在他腰间，青莲叶托着两人的身影，她身上的药香混着硝烟钻进鼻腔，让他略微回神。
\"主上。\"瑶池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指尖轻轻掐他后腰。
逍遥顺着她的视线抬头，便见千里外的虚空突然扭曲，像块被石子砸中的水面，裂开一道尺许长的漆黑裂缝。
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
这不是普通的空间乱流，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的通道。
\"来了。\"他低喃一句，玄铁剑嗡鸣震颤，剑身上的纹路泛起暗红——那是红尘愿力在共鸣。
裂缝中先探出一杆长枪，枪尖挂着半凝固的血珠，每一滴坠落都在虚空中凝成金漆\"裁决\"二字。
接着是六具身披暗金甲胄的身影，背后十二对银翼缓缓展开，每一片羽翼都刻着细小的雷纹，振翅时带起刺耳鸣响。
为首者面覆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冷白的眼睛，眼尾纹着锁链图腾。
\"凡俗界域，竟敢私动天罚因果。\"鬼面人开口，声音像金属摩擦，\"吾乃天界裁决司首座，奉天命而来。\"他抬手，身后六翼展开，一柄散发着幽光的古籍浮现在掌心——正是\"天命圣典\"。
\"天命？\"逍遥抹了把嘴角的血，忽然笑了。
他的笑声不大，却震得周围碎石轻颤，\"三百年前天帝说天命该让妖族臣服，五十年前天将说天命该让凡人献祭，现在又来说天命不许逆改因果。\"他向前一步，玄铁剑插入地面，指尖按在剑脊上，\"你们的天命，不过是锁在众生脖颈上的铁链。\"
瑶池女帝的指尖泛起绿光，腰间的玉瓶轻轻震动——那是她在调动生命法则。
她垂眸看了眼逍遥苍白的面色，又抬眼望向虚空裂缝，青莲叶在脚下开出三朵新蕊，将两人的气息完全掩盖。
裁决司首座的鬼面微微转动，似是在打量逍遥。
他突然捏碎圣典一页，古籍中飘出无数金色符文，在空中组成\"逆命者死\"四个大字：\"既知天命不可违，便该自缚受审。
否则...\"他枪尖一挑，那四个大字突然炸开，化作千万道金链，朝着逍遥与瑶池席卷而来。
\"主上！\"瑶池旋身将逍遥护在身后，玉瓶倒转，绿色光雾如屏障般涌出。
金链撞在光雾上，发出刺耳的嘶鸣，竟腐蚀出一个个焦黑孔洞。
逍遥瞳孔微缩——这是针对生命法则的克制手段，看来天界早有准备。
他反手按住瑶池肩膀，将剩余的愿力渡了过去：\"退后半里，布红尘共生阵。\"不等她回应，玄铁剑已被他握在手中，剑身上的暗红纹路如活物般游走，\"我来拖住他们。\"
\"放肆！\"裁决司首座怒喝，背后六翼齐展，虚空裂缝竟又扩大三尺，数百道金甲身影鱼贯而出。
他们手持长枪，枪尖全部对准逍遥，空气中的灵气开始疯狂紊乱——这是要发动群体术法的征兆。
逍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这些天界精锐身上都缠着细密的因果线，线头全部连向那本\"天命圣典\"。
看来圣典不仅是镇压之物，更是牵引气运的锚点。
\"愿力，来！\"他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剑刃上。
刹那间，千里外的城镇、山村、刚被救下的凡人、甚至石缝里的新芽，所有曾被他守护过的存在，都泛起微弱的金光。
这些金光如细流汇海，顺着他的经脉涌入识海，原本干涸的道基竟又涨起三分。
玄铁剑发出龙吟，剑刃暴涨十丈，带着红尘愿力的风暴劈向虚空裂缝。
首座的鬼面终于出现裂痕，他慌忙挥动圣典，却见那裂缝像被利刃划开的布帛，\"刺啦\"一声彻底崩碎。
数百天界精锐还未站稳，便被空间乱流卷走大半，惨叫声刺破夜幕。
\"好手段。\"
一道阴恻的低语从战场边缘传来。
逍遥的剑势微顿——这声音他熟悉，是战天旧部黑暗军师。
那道身影裹在黑袍里，半边脸缠着渗血的绷带，正从一堆残甲后钻出，手中捧着颗漆黑如墨的种子。
\"混沌种子。\"瑶池的声音突然冷了，\"能撕开维度壁垒的禁物，你从哪弄来的？\"
黑暗军师的嘴角咧到耳根，绷带下渗出更多血：\"自然是...某位大人给的。\"他将种子按在地上，种子瞬间生根发芽，藤蔓上布满倒刺，直插天际，\"有了这东西，天界就能调来更强的援军，你们这些蝼蚁...\"
逍遥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能看见，黑暗军师身上缠着一根极细的因果线，线头隐没在战场外的阴影里——那是虚无大帝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屈指一弹，一道暗红印记没入黑暗军师眉心。
这是红尘因果印，一旦对方动了杀念，便会触发反噬。
\"天罚神雷，降！\"
裁决司首座的嘶吼打断了一切。
他不知何时重新稳住圣典，漫天紫电从云层中劈落，每一道都碗口粗细，目标不是逍遥，而是千里外的人族城池！
\"狗东西！\"逍遥的瞳孔泛起金红，那是红尘愿力暴走的征兆。
他能听见城池里百姓的尖叫，能看见孩童被母亲护在怀里的颤抖，能闻见房屋燃烧的焦糊味——这些都是他曾立誓要守护的。
\"瑶池！\"他大喝一声，\"红尘共生阵，起！\"
瑶池的玉瓶彻底炸裂，绿色光雾化作巨大的莲台，将整座城池笼罩。
她咬破指尖，在虚空中画出复杂的符文：\"生命为引，地脉为基，我以女帝之血，护此界生机！\"
莲台开始旋转，光雾渗透进每一寸土地，原本龟裂的地面重新湿润，被雷火烤焦的草木抽出新芽。
逍遥趁机咬破手掌，按在玄铁剑上：\"守护之灵，醒！\"
地动山摇。
十二道金色光影从战场八方腾起，那是曾被天界所害的正义英灵——战死的将军、殉道的修士、为救百姓自焚的老妇。
他们的身影比之前更凝实，眼中闪烁着和逍遥一样的金红光芒。
\"守我人族，护我山河！\"十二道声音重叠，震得雷云都在颤抖。
守护之灵们冲向天罚神雷，用身体为城池抵挡。
一道雷劈中老妇的光影，她却只是笑：\"当年我没能护住孙儿，今天...总要护住更多人。\"
逍遥的眼泪混着血珠坠落。
他握紧玄铁剑，朝着裁决司首座冲去：\"你说天命不可违？
我偏要看看，是你的圣典硬，还是我手中的剑硬！\"
首座终于慌了。
他拼命挥动圣典，古籍中飘出无数天规条文，在空中凝成实质锁链，要将逍遥捆住。
逍遥却突然顿住脚步，闭目轻唤：\"各位，可愿再与我并肩？\"
回应他的，是铺天盖地的愿力。
那些曾被他救过的凡人，此刻都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被守护的城池里，老人们将传家宝投入火中，为他献祭；甚至连刚发芽的小草，都在风中摇晃，将生机渡给他。
\"这不可能！\"首座的鬼面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惨白的脸，\"天命圣典乃天道所铸，怎会...\"
\"天道？\"逍遥的声音里带着十二道英灵的共鸣，\"天道若瞎了眼，便由我来做新的天道！\"
玄铁剑斩在圣典上。
金红与幽光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
待光芒散去，圣典已碎成齑粉，首座胸前插着半截剑刃，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大人！\"剩余的天界精锐想要撤退，却被守护之灵拦住。
逍遥转身看向黑暗军师，此时那混沌藤蔓已长到百丈高，黑暗军师正疯狂大笑：\"来不及了！
等维度通道打开，你们全得死——\"
\"是吗？\"逍遥抬手，黑暗军师眉心的因果印突然泛起红光。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按向混沌种子，\"你...你做了什么？\"
\"红尘轮回，因果不爽。\"逍遥的声音像从九幽传来，\"你想拉所有人陪葬？
那就先陪混沌种子入轮回吧。\"
黑暗军师的惨叫声中，他和混沌种子一起被红光包裹，化作点点金芒消散。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余烬的噼啪声，和百姓的抽泣声。
逍遥擦了擦剑上的血，正要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战场边缘的阴影里，立着道熟悉的身影。
月光明暗间，那人穿着素白锦袍，腰间挂着玉牌——正是虚无大帝。
他的神情平静，却带着一丝悲悯，仿佛在看一场早就注定的戏。
逍遥握紧玄铁剑，剑身上的红光更盛了几分。
\"虚无。\"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藏得够久了。\"
虚无大帝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天空。
那里，一轮血月不知何时升起，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