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的黑雾被山风卷起几缕，擦过逍遥的脸颊时带着铁锈味。
他能清晰听见身后瑶池女帝急促的呼吸——方才为替他挡下魔灵腐蚀，她的掌心还渗着血珠，此刻正悄悄攥紧他的衣角，像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
\"你们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逍遥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淬了冰的钢刀划破空气。
青冥剑在他掌中震颤，剑身上流转的金光将七道黑影的轮廓照得更清晰——为首那道脖颈处的断口还在蠕动，每一丝皮肉翻卷都露出底下金线勾勒的神纹，与三个月前斩下虚无大帝头颅时，那道突然窜入尸体的金光如出一辙。
为首的黑影忽然笑了，黑雾从齿缝间溢出：\"我们是虚无大人最忠实的追随者。\"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至于原因......\"黑影指尖的幽蓝刀刃划过虚空，远处传来狼群的惨嚎，\"不过是要让这人间更乱些罢了。\"
\"难怪万魔窟暴动来得蹊跷。\"符文贤者突然剧烈咳嗽，手背青筋凸起，却硬是撑着站直了身子。
他袖中半块符纸在发抖——方才为布困魔阵，他透支了三成真元，此刻连维持符纹的力气都快没了。
但他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那些魔灵根本不是自发冲阵，是被你们用天界神纹操控的！\"
\"老东西倒还不笨。\"另一个黑影嗤笑，黑雾里伸出的手抓住只扑棱的山雀，山雀的羽毛瞬间化作黑灰，\"这才哪到哪？
等九幽冥火引燃人间气运，等......\"
\"闭嘴！\"为首的黑影突然暴喝，黑雾猛地收缩，将同伴的话截断在风里。
他的目光扫过逍遥腰间的青冥剑，又落在瑶池女帝掌心凝聚的生命光团上——那绿光里流转的木灵之气，正是天界神纹最忌惮的生机。
正义妖仙的巨鹰虚影发出尖啸，震得周围树桠簌簌落叶。
他吐掉嘴里的血沫，虎牙在金光下泛着凶光：\"老子管你们是哪路牛鬼蛇神，先砍了这几个杂碎再说！\"说着就要冲上前，却被逍遥反手按住肩膀。
\"别急。\"逍遥的拇指轻轻摩挲剑柄，目光始终锁着为首黑影的断颈，\"他们要的是乱，我们若先乱了，就中了计。\"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那些残魂在翻涌——战死的玄甲将军、断剑的琴仙子、最后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小书童......他们的气息正顺着红尘悟道的脉络渗入四肢百骸，让他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而且......\"逍遥忽然眯起眼。
远处山路上，有细碎的脚步声正穿过灌木丛。
那声音太轻，轻得像游丝，若不是他刚用红尘悟道感知过十里内的生机，根本捕捉不到。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正义妖仙的巨鹰虚影收敛成光粒，符文贤者的符纸在袖中发出细碎的爆鸣，瑶池女帝的绿光团却凝得更实了些——她的指尖悄悄掐住逍遥的手腕，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有危险。
脚步声停在五步外。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个穿灰布衫的老者站在树影里，腰间挂着串褪色的铜铃，发间沾着两片魔窟特有的赤叶草。
他的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就找不着，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深潭里的星子。
\"各位，且听老朽说几句。\"老者的声音带着魔窟特有的沙哑，却没有半分敌意，\"我在万魔窟潜了三百年，看够了血雨腥风。\"他举起双手，露出掌心淡青色的魔纹——那是魔窟智者特有的印记，\"关于虚无大帝的阴谋，我有话要讲。\"
瑶池女帝的绿光团微微颤抖，生命法则的力量在空气中凝成细针：\"你怎知我们信不信你？\"
老者却不慌，从怀里摸出块焦黑的玉牌。
玉牌表面刻着扭曲的神纹，正是方才黑影身上溢出的那种金光：\"三日前，我在魔窟最深处的血池里捞到这个。\"他将玉牌抛给逍遥，\"虚无大帝的魂灯没灭，他的残魂被天界神纹养在血池里，靠吞噬魔灵的怨气重塑肉身。\"
逍遥接住玉牌的瞬间，识海里的残魂突然发出愤怒的嘶吼。
他能清晰感知到玉牌里的怨气——那是千万魔灵被抽干精魄时的不甘，是无数凡人被屠村时的绝望。
更深处，有缕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像极了虚无大帝当年与他论道时，茶盏里飘出的沉水香。
\"你要什么？\"逍遥抬眼，目光如刀。
老者的喉结动了动：\"我要活着离开魔窟。\"他指向远处翻涌的黑雾，\"等虚无的计划成了，天界神纹会把所有活物的生机都抽干，魔窟智者也不例外。\"他弯腰捡起块碎石，在地上画出个扭曲的阵法，\"这是血池的位置，你们要毁了魂灯，得经过三重魔障。\"
符文贤者凑过去看了眼，瞳孔骤缩：\"这是上古锁魂阵！
难怪我之前布的困魔阵总差口气......\"他突然剧烈咳嗽，伸手扶住树干，\"这阵法需要用活物祭阵，怪不得最近魔窟附近的村庄总闹失踪案。\"
正义妖仙的巨鹰虚影重新凝聚，这次比之前更凝实三分：\"那还等什么？
老子现在就砍过去！\"
\"不可。\"老者连忙摆手，\"血池外围有十二尊魔将镇守，每个都有大帝境初期的实力。\"他看向逍遥腰间的青冥剑，\"除非......\"
\"除非我用红尘悟道召唤残魂附体。\"逍遥接口，掌心的玉牌烫得惊人。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道基在沸腾——那些逝去的战友，正渴望着最后一次为他而战。
瑶池女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上次用这招，道基裂了三道纹。\"她的声音发颤，却强撑着清冷，\"命都没了，还看什么人间烟火？\"
逍遥反手握住她的手，将那滴还未干涸的血珠按在心口：\"所以才要带你们一起去。\"他看向正义妖仙，对方立刻咧嘴笑了，虎牙上还沾着血；又看向符文贤者，老者虽然脸色惨白，却用力点了点头。
最后他转向老者：\"带路。\"
老者松了口气，转身时铜铃轻响：\"跟紧了，血池的位置每隔七日就会移动。\"
众人收拾行装时，逍遥最后看了眼这片被战火洗劫的山林。
焦黑的树干上，有株野菊正从裂缝里钻出来，鹅黄色的花瓣上还沾着血珠。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那是小书童临终前塞给他的，里面还剩半壶桂花酿。
\"等回来，我们去青丘看桃花。\"他低声说，声音被山风卷向远方。
老者的铜铃声在前方响起，惊起一群寒鸦。
众人踩着满地碎叶向前走时，谁都没注意到，方才那七道黑影的黑雾里，有缕极淡的金光正顺着风飘向天际——那是给天界传讯的魂引。
山路上的脚印渐渐被落叶覆盖，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痕迹，指向传说中那片连大帝都不愿踏足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