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打量他:“怎么看你表情不对劲呀。有顾虑?怕了?”
李响嗤了一声,嘴角一扬:“我怕什么?”
“那你这表情比去抓毒枭还凝重。”
“因为这次不是抓人。”李响把调令收进公文包,合上盖子的动作干脆利落,“是站桩。”
祁同伟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你小子,倒是有意思。站桩?你是打算当门神还是庙里的石狮子?”
“都差不多。”李响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那边水深,不立个硬骨头撑着,风一吹就塌了。”
祁同伟没再调侃,走过去站在他旁边,语气也正了起来:“那你得小心点,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知道。”李响点头,眼神里没有半点犹豫,“我从北境下来的时候,就没打算躲枪口。”
这话一出,空气安静了几秒。
祁同伟拍拍他肩膀:“行吧,你要是真想干点事,我不拦你。不过记住,先稳住自己,再谈别的。”
李响没应声,只是望向远处。
那天晚上,李响一个人在家收拾东西。
屋子不大,但收拾起来也不费劲。衣服、证件、几本破旧的笔记本,还有一个小小的铁盒。
他打开铁盒,里面躺着一枚已经有些发锈的徽章,上面刻着“北境·黑虎”。
那是五年前部队解散时,宁伟亲手给他的。
“你是个好兵。”宁伟当时拍着他肩膀说,“但光是个好兵还不够,你得做个好人。”
李响那时候不懂,现在明白了。
所谓好人,就是哪怕脱了军装,也不能让心里那杆秤歪了。
他把徽章放回盒子里,又翻开那本笔记本。
纸页泛黄,边角卷起,像是被翻过无数次。
突然,一张小纸条掉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
**“不畏强权,方为真警。”**
落款是一个名字——赵磊。
这是赵磊退伍前写给他的。
那时他们刚办完一个案子,对方背景硬得很,赵磊顶着压力取证,差点被人穿小鞋。案子结了以后,他就写了这张纸条。
后来赵磊去了南方做生意,听说混得不错。
李响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久,最后把它夹回笔记本里,合上时发出一声轻响。
他站起身,拎起行李箱,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这个小屋。
“走了。”他说。
第二天一早,李响坐上了南下的列车。
车票是普通座,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行李放在脚边,整个人陷在座位里,闭目养神。
车厢里人不多,有带娃的母亲、戴耳机的年轻人、还有几个拿着旅行包的老年团成员。
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他知道,这一趟,不是普通的出差。
他要面对的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是一个连本地干部都不敢轻易碰的杨家。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去的。
背后站着丁义珍,站着祁同伟,站着钟正国,甚至……站着那个传说中的“棒梗”。
虽然没见过面,但李响听说过这个名字。
据说那是个传奇人物,年轻时候单枪匹马闯香江,救孤儿、斗特务、运物资,一手建立起庞大的商业帝国,还成了全国军队总教官。
有人说他是疯子,有人说他是神人。
但李响更愿意相信,他只是一个不愿看百姓受苦的人。
而现在,他儿子要在这片土地上布下一枚棋子。
而他,就是那枚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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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穿过一片丘陵地带,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田野上,金灿灿的,像是铺了一地碎金。
李响睁开眼,看见窗外掠过一块站牌。
“青山站。”
他念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笃定。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许是冷眼,也许是试探,也许是一记闷棍。
但他不怕。
因为他不是来求安稳的。
他是来立规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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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缓缓驶入下一站,广播响起机械女声:“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到站:青山镇站。”
李响站起身,拉了拉衣领,把行李提在手上。
车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迈出第一步,脚踩在月台上的瞬间,忽然想起一句话:
**“如果都不去,谁来管?”**
他笑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片未知的土地。
“青山镇,到了。”他低声说了一句,把行李扛在肩上,往出站口走。
派出所就在镇中心,离火车站不远,走路二十分钟。李响没叫车,也没打听路,地图是死的,人心才是活的。
他边走边看,街边的店招牌旧得发黄,墙上贴着各种标语,有些字都掉了漆,还有一张通缉令,纸角卷着,像在嘲笑谁。
走到派出所门口,他抬头看了眼门牌号,铁皮锈了,风吹一下,“吱呀”一声响,像老猫在哭。
推门进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空调没开,屋里坐着七八个人,有穿制服的,也有便衣,都在低头忙活,有人抽烟,烟味混着汗味,呛得人鼻子发酸。
李响站在门口,没说话。
一个坐在靠窗位置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找谁?”
“我是新来的副所长。”李响说。
那男的愣了一下,手里的烟差点掉桌上。
其他人也纷纷抬头,眼神复杂,像看个外星人。
“你就是李响?”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从电脑后探出头来,语气有点不信。
“是我。”
那人“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转回头继续敲键盘。
李响没多说什么,直接走到角落那间挂着“副所长办公室”牌子的小屋前,推门进去。
屋子不大,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墙上挂了个日历,还是去年的。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实,屋里闷得像个蒸笼。
他放下行李,拉开抽屉,里面空荡荡的,连个印章都没有。
坐下来,点了一根烟。
他知道,自己来了,但还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