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的时间太长,盛恩逸起身时,不免踉跄了一下。
南溪及时扶住了他。
看了徐僖元一眼,垂眸,“他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我扶他过去吧。”
徐僖元暂时不想暴露他跟南溪的关系,闻言,微点头。
“无妨,你也一起来吧。”
一间私密的会客室里。
徐僖元回头,对推他进来的徐丰年说:“丰年,你先出去。”
“好的,四叔。”
徐丰年点点头,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盛恩逸和南溪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出去。
还贴心帮他们把门关上。
守在门口。
“四叔,你……”
盛恩逸本想问你身体还吃得消吗?
可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干哑得不行。
这两天,他就没怎么喝水吃东西。
每每是南溪看不下去,强势给他灌一点流食。
南溪见状,随身掏出一个小保温杯出来,拧开盖子,送到他嘴边。
“别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盛恩逸依言,乖乖张口。
温热的苹果雪梨水滑下喉咙的同时,他才距爷爷离去后,首次把视线定格在南溪那张小脸上。
漂亮依旧。
可却肉眼所见的憔悴了几分。
眼底,仿佛也多了些不明的东西。
更加厚重。
也是到此时,盛恩逸才突觉,这两天他因爷爷的去世,打击太大。
整个人都沉浸在灭顶的悲伤中。
竟忽略了南溪。
盛恩逸歉疚地看向南溪,“这两天,你,辛苦了。”
她一个初来乍到,对国外完全不了解,不熟悉的女孩子。
这两天,不仅要照顾他,还要应付各有心思的盛家人,和络绎不绝的宾客。
但从头到尾,她都应付自如,从没出过一点差错。
这得要多缜密的心思和毅力啊。
南溪朝他温柔地笑笑,“不辛苦,我是你的妻子。”
妻子的身份,不仅仅代表可以得到丈夫的所有偏爱。
还代表,是丈夫最大的依靠和支撑。
“你应该相信我,我可以的。”
盛恩逸眼底有微光在闪动,仿佛因为爷爷的离去,而骤然形成的真空,都被南溪的这一个笑,慢慢填满。
是的。
南溪说得对。
她是他的妻。
是他可以放心依靠的另一半。
正是因为对她充满信心。
盛恩逸这两天才放任自己,自私地给自己画上一个圈,独自沉溺在其中,彻彻底底缅怀爷爷这一生。
而不用担心,其间,会被盛家其他人使手段。
若没有南溪。
他大概不会如此。
早就把爷爷的追思会,大闹成对盛家人的审判会。
还好有南溪。
他可以好好地,安静地送走爷爷。
至于那些不安分的盛家人,他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徐僖元看着流淌在小两口之间的那份绝对信任和托付。
心尖尖骤然一涩。
脑子也仿佛清明了几分。
若他如小逸一般,早日领悟爱的真谛。
或许,他和柳悦宁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柳悦宁从来不是个弱女子。
她骨子里的勇敢和坚韧,是徐僖元都要钦佩的存在。
可他当年,为什么就一直把她放在需要被保护的那个位置上。
而不是跟她彻底坦白。
跟她一起面对呢?
他相信,两人都彼此深爱后,只要他及时坦诚一切,柳悦宁是不会轻易放弃他的。
是他。
他从头就做错了。
徐僖元吐出心中那口浊气,信念也更加坚定了。
“小逸,南溪,你们俩未来几个月就安心留在这边。”
“国内的一切,有我,不需要你们操心。”
盛恩逸诧异转头,“四叔,你……”
徐僖元点头,“我昨天已经跟你妈妈见过面了。”
“等你爷爷的葬礼结束,我会跟她一起回国。”
他眼神复杂的看向南溪。
“南溪,小逸妈妈当年的确辜负了我的信任,但错不在她,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
“一切错误的源头,是我。”
“我不求你原谅,但我会用余生来弥补对你们母女俩的伤害。”
“周明萱和顾崇越的事,你们俩不要再插手,我种下的因,我会亲自去了结这个果。”
“你跟小逸,安心留在这边备孕。”
“小逸如今就只剩他妈妈一个真心待他的亲人了,我不希望你们将来留有遗憾。”
“至于你的学业,我已经跟这边的大学联系好,这一年,你作为交换生,就留在这边学习。”
“我的专属实验室,也对你开放。”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学校会全力配合。”
虽然他心里很不愿南溪这么年轻就孕育生子。
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就算对覃敏有再多的怨怼,在生命面前,都要黯淡几分。
南溪抿了抿嘴,垂眸沉思好几秒后,才应了声。
“好。”
盛恩逸揉揉她的脑袋,转头看向徐僖元。
“四叔,我们答应的,留在这边。”
“但有一点,我要先声明。”
“孩子,我不会让南溪生,她还这么小,我舍不得她受苦。”
徐僖元眼睛瞪了瞪,“不让南溪生,你让谁生?”
这小子要是敢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他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我会找代孕,生下属于我和南溪的孩子。”
盛恩逸的这句话,把徐僖元快到嘴边的斥责给挡了回去。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也好。”
“南溪是太小了,过早生孩子,对她身体不好。”
“你们俩有章程就行。”
“正好,一年后,你们抱着孩子回去,也不会有人质疑。”
如今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
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没必要墨守成规。
徐僖元离开会客室时,转头,看着南溪。
“南溪,我知道我还不配做你的爸爸。”
“但我希望你不要在心里给我判了死刑。”
“给我留一个缓刑的机会。”
南溪直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才吐出四个字。
“看你表现。”
其实,在这之前,南溪是真没想过要认他的。
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但这两天,陪着盛恩逸跪在灵堂里。
看见他因与爷爷阴阳两隔,心伤成疡的样子。
南溪就在想,这世上,真心太难得。
若拥有的时候,不珍惜。
难道,真要等到死后,才追悔不已吗?
当年的事,徐僖元有错,但错不至死。
她或许,真不该给他判死刑。
徐僖元听见这个答案,眼底肉眼可见地亮了不少。
“南溪,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还愿意给我这个罪人,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