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白熊联邦毛子,林好站在原地,看着卡车屁股后面卷起的雪沫子,心里琢磨开了。
这买卖,零敲碎打不是个事儿。
跟老毛子打交道,得有个正经名头,不然总感觉像是在搞地下接头,不方便不说,也容易被人拿捏。
“墨涵,”林好转过头,看向旁边一脸若有所思的李墨涵,“咱们得弄个公司。”
“公司?”李墨涵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大帅英明!此乃‘名正言顺’之举!有了正式的名号,与外邦交易,方能彰显我黑风寨之威仪,亦可规范章程,杜绝私下苟且!”
林好嘴角抽了抽,这秀才,说个开公司都能扯上威仪。
“就叫……黑风贸易公司吧。”林好随口定了名字,“你,李墨涵,当经理。彪哥,”他看向一旁还在嘟囔“毛子忒黑”的王大彪,“你当副经理,主要负责看场子,押运货物,别让不开眼的给劫了道。”
“啊?俺……俺当副经理?”王大彪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俺懂个屁的做买卖!大帅,这不成,俺就会抡拳头!”
“让你当你就当,哪那么多废话!”林好瞪了他一眼,“让你管人,不是让你算账。有墨涵在呢。”
李墨涵立刻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彪哥放心,账目之事,有墨涵在。您只需坐镇,自有威慑宵小之效!”
王大彪这才挠挠头,嘿嘿一笑:“那行,俺听大帅的!”
黑风贸易公司就这么草草成立了。
办公室?没有。
就借了被服厂旁边一间闲置的仓库,扫了扫灰,搬进去两张破桌子,几条长凳,就算开张了。
李墨涵倒是劲头十足,不知从哪儿淘换来一个老旧的算盘,坐在桌子后面,手指头在算盘珠子上拨得噼里啪啦响,嘴里念念有词,琢磨着怎么用根据地的土豆、木头、煤炭这些“土特产”,从卡秋莎那儿换回更多的枪炮、药品和布匹。
这架势,活脱脱一个准备“空手套白狼”的奸商。
卡秋莎自然成了“黑风贸易公司”挂牌后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大客户”。
有了正式的公司名头,她似乎也更放得开了。
仗着自己在白熊联邦那边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还真给李墨涵联系了几家白熊联邦远东地区的贸易单位。
一时间,破旧的嘎斯卡车进出河口镇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拉来的有磺胺粉、棉布、食盐、白糖,甚至还有一些煤油和零件。
拉走的,则是成车的土豆、冻肉、木材和黑乎乎的煤块。
当然,卡秋莎可不是什么“国际主义战士”。
每一次交易,她那双蓝眼睛都滴溜溜地转,手指头在货单上点来点去,总能找到由头多算点“损耗”,或者干脆就从货款里抹掉一个零头,美其名曰“手续费”。
这点猫腻,林好心里跟明镜似的。
李墨涵也曾愤愤不平地向林好汇报过,说这“罗刹女”心太黑,简直是雁过拔毛。
林好只是摆摆手,让李墨涵别太计较。
“水至清则无鱼,墨涵。”林好靠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让她捞点好处,她才有动力给咱们跑腿。你想想,她拿走的那点‘回扣’,跟她帮咱们弄来的东西比,哪个划算?”
再说了,这点“好处费”,跟国府那边画的大饼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实在。
李墨涵一琢磨,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多言,只是在跟卡秋莎算账的时候,把算盘打得更响,嗓门也更大,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卡秋莎尝到了甜头,办事也确实更卖力了。
不知道她走了什么门路,有一次居然弄来了一批“内部处理”的好东西。
几十套半旧不新的白熊联邦军呢子军大衣和毡靴,虽然有的地方磨破了,但缝补一下,比根据地自己做的狗皮袍子可暖和多了。
还有几十支保养得还算不错的莫辛纳甘步枪,子弹管够。
甚至,还夹带了五挺dp-28轻机枪和两门磨掉了编号的82毫米迫击炮,外加几十发炮弹!
当王大彪带着人把这些“硬家伙”从卡车上卸下来,眼睛都直了,抱着那油乎乎的机枪就不撒手,嘴里直嚷嚷:“哎呀妈呀!这玩意儿带劲!比歪把子强多了!卡秋莎妹子,够意思!”
卡秋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拍了拍王大彪的肩膀:“王,这可是好东西!比你们那些土枪强多了!”
这批军火的到来,让黑风寨的火力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王大彪乐得合不拢嘴,立刻组织人手熟悉新武器,靶场上枪声、炮声响成一片。
随着贸易越做越大,“黑风贸易公司”那间破仓库明显不够用了。
林好大手一挥,直接划拨了河口镇外围靠近铁路的一片空地,盖起了几排崭新的大仓库。
一时间,这里成了整个根据地最热闹的地方。
骡马大车排着长队,嘎吱作响地进进出出。
穿着各种号坎、扛着麻袋的力夫们吆喝着号子,汗流浃背。
空气里弥漫着煤烟、牲口粪便和各种物资混杂的气味。
李墨涵彻底鸟枪换炮了。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长衫、说话慢条斯理的穷酸秀才。
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套不太合身的旧西装,头发用头油抹得锃亮,都能照出人影。
手里还经常捏着一个黑乎乎的木头疙瘩,形状像个大哥大电话,时不时还拿到耳边“喂”两声,派头十足。
见了人,也不再是拱手作揖,而是学着洋人的样子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黑风贸易公司的李经理!”
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李经理”了,手底下管着十几个负责记账、点货、协调运输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但精神头却好得很。
卡秋莎的日子也越过越滋润。
靠着这“走私贸易”赚来的“回扣”,她在河口镇靠近白熊联邦军临时驻地的地方,租下了一栋带小院子的二层小洋楼。
以前那身灰扑扑的旧军装不见了,换上了从白熊联邦那边捎来的貂皮坎肩和呢子大衣,脚上蹬着锃亮的小皮靴。
手里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时不时呷一口据说是法国来的红酒,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不少,白熊语口头禅也少了很多,
俨然一副“阔太太”的派头。
人富了,心思也活络起来。
卡秋莎对林好的态度,也从最初的警惕、好奇,掺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情”。
她开始隔三差五地邀请林好去她的小洋楼“做客”。
理由五花八门,一会儿是“新到了一批好伏特加,达瓦里希林一定要尝尝”,一会儿又是“关于下一批货物的细节,需要当面深入洽谈”。
那蓝眼睛里的暗示,傻子都看得出来。
林好又不傻,他门儿清。
但这洋妞,他可惹不起,也不能得罪。
每次接到邀请,他都笑呵呵地答应,但要么是带着李墨涵或者王大彪一起去,要么就是坐下没多久,就借口“军务繁忙”或者“仓库那边还有急事”溜之大吉。
谈生意可以,伏特加也可以喝两口,但其他的,免谈。
卡秋莎碰了几次软钉子,心里自然有点小失落。
不过,她看着林好那张始终平静、甚至有点“懵”的脸,又觉得这个年轻的“大帅”确实与众不同。
不像她见过的那些白熊联邦军官或者其他地方的土豪劣绅,眼里只有贪婪和欲望。
林好像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他的心思全在那些枪炮、物资和根据地的发展上。
这反而让卡秋莎觉得,林好是个“有原则”、“靠得住”的男人,是个可以长期合作的伙伴。
虽然少了几分旖旎的心思,但生意上的信任反而更深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在这种公事公办又带着点微妙试探的氛围中,变得更加复杂和牢固。
管他复杂不复杂,黑风寨是实打实地阔起来了。
通过“黑风贸易公司”这条和卡秋莎建立的“地下航线”,各种物资像流水一样运进根据地,又把根据地的土产运出去。
仓库里堆满了粮食、布匹、药品、盐巴、煤油,甚至还有不少林好点名要的工业原料和零件。
更重要的是,武器装备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莫辛纳甘步枪、dp-28轻机枪、82毫米迫击炮,这些苏式装备虽然不是最先进的,但比起之前队伍里那些“万国造”和土枪土炮,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王大彪手下的兵,鸟枪换炮,士气高涨,训练起来嗷嗷叫。
林好站在新建的仓库区,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乱世之中,什么主义,什么口号,都不如手里有枪,仓里有粮来得实在。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一点不假。
有钱有粮有枪,腰杆子才能挺直。
跟卡秋莎这种纯粹基于利益交换的“私人友谊”,虽然市侩,但关键时刻,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国际援助”或者不靠谱的“盟友”要可靠得多。
李墨涵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旧西装,手里捏着木头“大哥大”,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兴奋得放光。
“大帅!大帅!”他激动地指着堆积如山的物资,“您瞧瞧!现在咱们可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了!家伙事儿都齐活了!有了这些本钱,咱们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他凑近林好,压低了声音,眼睛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下一步,大帅,咱们该朝哪儿使劲?干他娘的一票大的?”
林好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繁忙的景象,投向西北方向那片白茫茫的雪原。
寒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结了冰的黑北行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哈齐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