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漂亮的绿眼睛蓄满泪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我……我……对不起……”
薛奉雪盯着他,缓缓放下了戒尺。
他教训檀玉,并不是单纯的想骂他。
只是一想到矮榻上那个被折磨的几乎没有呼吸的少年,他仍然会觉得心有余悸。
薛奉雪从来没跟谁如此操心过。
这么多年自己的手下也好,名义上的侄子侄女也好,他何曾这样管过?
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生死有命。
唯独这一个懵懵懂懂嫁进来的檀玉,短短两天时间,他就把过去几年的心都操了个遍。
“蠢成这样。”
比这还难听的话到了嘴边,薛奉雪却讲不出来。
他盯着少年落下的泪珠,“还心软么?”
眨了眨酸涩肿痛的眼眶,檀玉用袖子抹了把脸,几乎是扯着嗓子宣泄委屈:“呜……我说了不去的!”
“但是他一直冲着我磕头,磕的脸上全是血……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檀玉像个犯了错误却不知所措的孩童,大大的眼睛流出两行泪,喃喃道:“我只是不想有人因我而死……”
檀玉没看过宫斗剧。
他也不知道那小太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也许大周皇帝就是有这种泯灭人性的规矩呢?
难道要他一个现代人见死不救吗?
不可能的。
檀玉越说越难过,心底那些积攒下来的委屈、劫后余生的恐惧终于后知后觉开始爆发。
最后演变为崩溃大哭。
“呜……我、我不知道……我太蠢了!为什么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他嚎啕着扑进薛奉雪怀里,情绪崩溃的很快,悲伤几乎如潮水般将他席卷。
檀玉上辈子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在华国,社会相对安定,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与人为善,大学生们遇上事能帮一把是一把。
更何况他才十八岁。
表面上再怎么坚强,本质上也不过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
在这皇权压死人的封建时代,檀玉就像一只孤立无援的小鹿,从风气淳朴的灵山中一脚踏进了肮脏恶臭、危机四伏的沼泽。
檀玉害怕承受薛奉雪的怒火,但更怕遇上那个发了疯的主角攻。
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除了dx3,就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
檀玉一激动,哭起来语无伦次,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蹦。
“他扒我衣服!”
“你不在,那个疯子只敢欺负我、还骂我,我打他,他就掐我脖子,我真的反抗不了……”
控诉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点气音。
“根本没人告诉我面对这种情况,我要怎么办,你也没有。”
泪水将深色的布料浸湿,头顶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檀玉感觉自己被人轻轻回抱住,大腿被托起,随后坐在了面前人温暖的、充满沉香的怀抱里。
后背被人轻轻拍着,檀玉双臂紧紧抱着薛奉雪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处,咬着嘴唇哭的一抽一抽。
“哭出来就好了,乖,本王替你教训他们。”
薛奉雪一下下顺着檀玉的后颈,任由其发泄心底压抑的情绪,掌心托住檀玉毛茸茸的后脑勺,让他抬头看自己。
深刻的眉眼像是一座沉稳巍峨的山,望过来时,叫人觉得心安。
他将檀玉咬的发白的下嘴唇从牙齿间解救出来:“别朝自己撒气。”
“今日这两下,本也不是为了打你。”
薛奉雪垂眸,可以称得上是轻声细语。
腰身被抱的更紧,檀玉整个人都挤在薛奉雪宽阔的怀里,可以闻到他衣襟上熏得浓浓的沉香气。
过去这些年的遭遇,致使薛奉雪情感淡漠,心肠早已冷硬的不似常人。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把这样一个单纯娇气,不懂规矩,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麻烦”的小东西养在身边。
但是……
大手在脸颊上轻轻摩挲,干燥的指腹抹去眼尾滚落的泪珠。
薛奉雪垂眸与檀玉湿漉漉的大眼睛对视,薄唇微启:“权利倾轧,金钱名利,人人都是吃人的恶鬼。”
至于更加令人作呕的事情,薛奉雪没有讲。
他简明扼要地将阴谋剖析,最后才问他道:“能明白吗?”
积压的情绪借着这一场打哭出去,檀玉苍白的脸色逐渐好转,心头那股诡异的沉重感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抽噎了两下,努力平复情绪,他点点头:“懂、懂的。”
檀玉用掌心抹掉自己脸上的泪,这才看清薛奉雪身上整洁的衣襟已经被他哭的乱七八糟。
脸上不自觉染上一股臊意,他推着手下宽厚的肩膀试图起身。
“嘶——”
左手手心传出一阵刺痛,檀玉脸色一白,跌了回去。
薛奉雪轻轻拍了下檀玉的后腰下方,“坐好,打重了?先别折腾。”
檀玉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像只蔫了的鹌鹑般老实。
他皮肤白,哪怕薛奉雪刚刚收了九成力,也在白嫩无茧的掌心留下了可怖的印记。
檀玉低着头,看自己手心。
其实他本来的手一点都不好看,常年打工让他的掌心总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如果是自己原本的手,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吧?
握着手中过分雪白纤细的手腕,薛奉雪将药膏抠出来一块,轻轻擦在红肿的掌心。
火辣的刺痛瞬间被冰冰凉的感觉取代。
闻着味道,还是上次自己脖子受伤擦的超级贵的药膏。
檀玉没心没肺的笑了。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这么多年苦日子,别的没学会,最擅长的就是哭过就忘。
他顶着盯着男人垂下去的睫毛尖,心里想的却是:反派睫毛原来这么密?
薛奉雪擦净手指上沾染的药膏,然后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包着的几块花朵形状的茯苓糕。
“没有夜宵,吃点东西垫垫。”他拿起一块放进檀玉完好的右手心。
檀玉再次受宠若惊。
薛奉雪瞧他跟兔子似的表情,抬手擦了擦檀玉湿润的下巴尖。
“哭这么厉害,水做的不成?”
檀玉咬着糕点,摇摇头。
不是,听说只有女孩子才是水做的。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馋虫做的。
比如现在他明明不饿,但对美食还是来者不拒。
低头小口小口吃完两块糕点,等到就着反派的手喝水时,檀玉忽然反应过来:
所以,薛奉雪这是连打完给他上药,拿好吃的哄他的步骤都提前想好了?
……
檀玉忽然有点郁闷。
【申诉失败了,可恶!这个主系统居然说我多管闲事,还扣了我的奖金!】
一主一统就这么挑战强权,然后齐齐败阵。
檀玉打了个哈欠,摸摸肚子。
“王爷,我困了,想去睡觉了,晚安。”说着就要从薛奉雪手底下钻出去,结果脚还没落地就被一把捞了回来。
“晚间容易积食。”
薛奉雪把他提起来,抱猫一样,大掌托着屁股,锋利的眉眼在烛火下显得有几分平和。
“本王后日要去抄家,你回门的事,顾九会陪着你。”
檀玉心惊:不要把抄家说的像喝水一样寻常啊!
“等到国子学放旬假,本王带你去认人。”
比起让他要上学这种噩耗,薛奉雪前一句话显然更让人惊讶。
“……回、回门?”
檀玉脑袋嗡的一下。
他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
原身没活过新婚夜,自然不会有回门这一说。
可是他现在活过来了,肯定逃不脱这个规矩。
所以,自己才见完颠攻,后天就得去见那个一样颠的主角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