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出了书房,便去寻了晏母。
顾秀禾已经看到了话本的最后一页,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提起笔在最后一句批注。
她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哽咽。
“孽畜,滚出晏家!”
江昭快步走到顾秀禾身后,看清了那话本的最后一段:
晏为卿眼帘低沉,唇瓣削薄,他骨节分明的右手,俨然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藏红花。
女主泪如血泣,不断缩着身子,还不忘捂住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哭得撕心裂肺,“这可是你的孩子!”
晏为卿双眸异常冰冷,他眼中再无从前的温柔,上下打量她片刻,终是嗤笑出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与讥讽。
“呵。”
“你也配生下我的骨肉?”
“玩玩而已,怎么还当真了呢。”
女主死死盯着晏为卿,被他的话刺得头脑恍惚,好半晌才开口。
“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绝望弥漫全身,整个人死气沉沉。
忽而,她拿起一把匕首,狠狠刺向自己腹部,一口鲜血喷出,她死死看着晏为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恨。
“晏为卿,是你的骨肉不配被我生下!”
江昭眼尖的在书末页看到一行小字:
事犹未竟,续章待启,下册之篇,当愈精妙。
好嘛,这话本还分上下两册,上册虐女下册虐男。
江昭做实佩服这文人的经商头脑。
顾秀禾看完结局,还久久缓不过神来,她见江昭过来,便将手中看完的话本递给她。
还不忘告诉她。
“此乃佳作。”
听她这么说,江昭可就来了兴致,她同晏母一样,对此类情感话本很感兴趣。
当初晏家在江南时,家境贫寒,晏为卿在镇上的书院抄书赚钱。
赚得的银子分为三份,一份存下,一份用于吃穿用度。
剩下那份,又分为三份,分别用于晏为卿学业,江昭买糖,顾秀禾买话本。
晏为卿在书院的日子,江昭得了空,便与顾秀禾一起,看话本消遣,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
来江府后,江家不限制她使用银子,江昭更是大手一挥,每次最新的话本便全部包下。
日夜苦读。
这话本包着一层《论语》的外壳,更何况晏为卿现下还在书房商讨要事,没空来抓她。
江昭便在后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安心翻开了话本。
写这话本的文人最是知道看客们爱看什么,第一页就极为香艳,恨不得用尽自己在春风楼的毕生阅历注入书中。
江昭在一开始看此类话本时,还会面红耳赤,硬是等到深夜一人时才看,现下倒是脸皮厚了,身边有人也毫不避讳。
齐玄舟自书房出来后,便忧心忡忡。
阿昭还未原谅他,就接受了旁的男子的对玉,这该如何是好。
他想到江凌言那张脸,还有方才阿昭对那玉佩的喜爱,气得脸色发白,五指攥紧。
素来神色淡然的脸甚至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齐玄舟在晏府下人的指引下,去了后院,他到时。
江昭端坐在院中石凳上,看着手中的书卷,聚精会神。
齐玄舟走近一看,封面上写着《论语》两个大字,他并未多疑。
他的妹妹自然是极好的,喜爱读书,心思单纯。
阿昭是晏少傅一手辅导长大,晏少傅为人清正廉洁,克己复礼,阿昭自然也不差。
许是如此,才会被那些心思不正之人诱骗。
齐玄舟心中塞满了话,可到了江昭身旁,却又都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江昭见着有人,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又将视线放回到话本当中。
她当前看的这一章极为精彩。
女主被晏为卿下了药,送到他人房中,她伤心欲绝,被逼迫到走投无路。
在这紧要关头,晏为卿心生后悔,他将女主抱回自己的房中,眼神薄凉看了女主良久,突然轻笑一声,开始给女主解毒。
这解毒的过程写得极为详细。
晏为卿花样百出,任由女主如何哭泣,都没手下留情。
江昭一个字一个字品味,看到书末后便迫不及待去翻下一页。
齐玄舟见江昭沉浸于书中,他犹犹豫豫在江昭身旁坐下,视线放在她腰间的对玉上。
他满心火气,深吸一口气,想以兄长的身份,教导阿昭什么叫人心险恶。
齐玄舟刚打算开口,便被江昭手中话本上一张极为艳丽的插画吸引。
这画师怕是被晏为卿秋后算账,只把关键部位画得细致无比,至于晏为卿的脸,只是两三笔带过,仅有几分相像。
齐玄舟自幼独坐高堂,苦读圣贤书,何曾见过如此露骨的东西。
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愣愣地看向这插画。
还有捧着话本满心投入的江昭。
齐玄舟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寻常若是有不解,他定当是要去问晏少傅的。
可…现在。
少傅,这对吗?
江昭继续看着,觉得看的不过瘾,便拿得更近些,摸着下巴细细观摩。
她觉得这插画有误,晏为卿那物可能更壮观一些,反倒是晏母在一旁批注。
“孽子出生时那物小巧可爱”
最后她得出结论,画师没见过晏为卿沐浴。
江昭意犹未尽地翻开下一页,上头第一句话就是:
已然三个时辰过去,晏为卿深邃的眸子漆黑一片,他哑着嗓子。
“躲什么?继续。”
江昭不由瞠目咋舌,她咂咂嘴,拿起话本去问已经化作石像的齐玄舟。
“三个时辰,真的有人可以这么久吗?”
齐玄舟的确没接受过这方面的指教,东宫甚至连宫女都没有几个,可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一张脸红到脖子根,看着江昭求知若渴的眼神,他呆愣的张开嘴。
“可能…晏少傅天赋异禀…吧。”
江昭想起那日净恩寺浴堂的所见所闻,她点点头,晏为卿确实天赋异禀。
齐玄舟在她身旁如坐针毡,原本心头只有一桩事,而今成了两桩。
他心急如焚,不知是先劝阿昭将对玉归还给江凌言,还是劝阿昭不该看如此…不圣贤的话本。
齐闻渊与晏为卿商讨完计策后,便走出了书房,两人一前一后,朝后院走去。
等他们二人到了庭院中,齐闻渊便看见自己一双儿女,和睦地靠在一起,聚精会神地读着《论语》。
齐闻渊不禁在心中感慨。
晏为卿此等清正贤臣,实在是万年难遇。
他洁身自好,温润谦和,惊才绝艳,实乃古往今来第一人,自己一双儿女交于晏为卿教导,他无比安心。
江昭看得投入,齐玄舟也被这话本大胆的描写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
晏为卿见江昭如此痴迷的看着一本《论语》,他剑眉拧紧,想要出声提醒,却被齐闻渊挥手打断。
齐闻渊舍不得打断如此美好的场景,子女承欢膝下,嬉笑打闹,这是他梦中才会出现了场景。
江昭又翻了一页书,这一页更为劲爆。
不仅有极为详细的插画讲解,还有整本书最为香艳的一段。
江昭迫不及待地去看,就在这时,一只大掌将话本从她手中抽走。
坐着的两人视线顺着话本抬头,看见齐闻渊站在身前。
“……”
“……”
江昭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知该做何反应。
齐闻渊笑容满面,他拿起这本“论语”,翻到江昭方才看得那页,还不忘朝后夸赞一句晏为卿。
“爱卿果真教导有方。”
齐闻渊低头去看话本,一幅极为香艳的画映入眼帘,他去看一旁的文字。
“晏为卿看着女主几近昏厥的模样,低笑一声:‘还要吗?’”
“……”
爱卿,这对吗?
晏为卿方才见江昭与齐玄舟方才的模样,便暗道不好,他双眉拧紧,想上前一步,去看圣上手中的“论语”。
不料,齐闻渊啪的一声,将书合上,卷成书卷,背手拿在身后。
齐闻渊转身,嘴角的笑意俨然不复存在,他双目严肃,声音低沉。
“晏爱卿,若是寻常得了空闲,便多给太子安排些课业。”
“哦,对了,江昭性子顽劣,定要多加管教,该打打该骂骂,无需心慈手软。”
他深深地看了晏为卿一眼,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
“晏爱卿,要洁身自好,纵欲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