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海的浪是黑色的,卷着火星拍在礁石上,发出硫磺燃烧的噼啪声。沈冲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塔上,手里的界隙地图正泛着红光,第八处通道的标记“焚心海”三个字像被火烤过,边缘卷曲发黑。海风裹着滚烫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他的黑袍下摆已经被火星烧出好几个洞,露出下面结痂的伤口——是被“焰煞”的火星灼伤的,那是藏在海底的煞主残魂,能喷出带着煞气的烈焰。
“阿竹的九针镇魂术第三针还是偏了。”星子递过来块湿布,上面浸过忘忧泉的水,擦在皮肤上能缓解灼痛,“海底的煞气太浓,银针刚靠近海面就被烧红,根本扎不进穴位。”他指着远处翻滚的浪涛,黑色的浪花里时不时窜出火舌,像条巨大的火龙在游动,“守塔的弟兄说,每到月圆之夜,焰煞就会浮到海面,用烈焰融化岸边的礁石,试图扩大通道裂缝。”
阿竹正坐在塔下的沙地上,反复练习着第三针的手法。她的银针已经换了第七根,前六根都在靠近海面时被焰煞的高温熔断,指尖缠着的布条渗出血迹,是被烫伤的。“针谱上说,第三针要‘以煞驭针’,可我总是掌握不好火候。”她将银针在幽冥草的汁液里浸了浸,草汁遇热会产生层保护膜,能多撑片刻,“沈冲哥,你说焰煞为什么偏偏怕九针镇魂术?它的烈焰连玄冰都能融化,怎么会怕几根银针?”
沈冲想起藏煞库的净煞针谱,最后一页用朱砂写着“万物相生相克,煞火畏心头之冰”。他蹲下来,看着阿竹被烫伤的指尖:“焰煞的火是‘贪念之火’,烧的是人的欲望,而九针镇魂术的银针,淬的是守心者的信念,信念越坚定,针的力量就越强。”他捡起根熔断的银针,断口处还残留着黑色的煞气,“你祖父的玉佩还在吗?试试用它包裹银针,或许能稳住你的心神。”
阿竹的祖父玉佩是块温玉,常年贴身佩戴,吸收了守界人的气息。她将玉佩解下来,敲碎一小块,用粉末混合幽冥草汁,涂在新的银针上。这次,银针刺破热浪靠近海面时,果然没有立刻熔断,针尖泛着层淡淡的绿光,是玉佩的力量在抵抗焰煞的高温。
“就是现在!”沈冲的声音适时响起,他的煞气化作一道黑色的屏障,暂时挡住了窜起的火舌,“瞄准浪涛最密集的地方,那里是焰煞的‘灵窍’!”
阿竹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银针脱手而出,精准地刺入黑色的浪涛。针尖接触到海面的瞬间,激起一圈白色的蒸汽,焰煞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火舌猛地窜起三丈高,却在靠近银针时迅速熄灭,露出下面的通道裂缝——比迷魂林的裂缝更宽,边缘凝结着黑色的火山岩,是被煞气侵蚀的海底礁石。
“成了!”塔上的弟兄们欢呼起来,星子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幽冥草网撒向裂缝,草网遇水膨胀,瞬间将裂缝罩住,黑色的浪涛撞击在草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无法再涌出煞气。
沈冲却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海底深处还有股更强大的力量在涌动,比焰煞更狂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海底的地壳,试图将整个焚心海的海底掀翻。界隙地图上,焚心海的标记旁边新出现了个符号,像团燃烧的火焰,旁边注着“百年内必引发海啸”。
“焰煞只是先锋。”沈冲将地图折好,塞进怀里,“真正的威胁在海底的‘熔浆狱’,那里是界隙与地心熔岩的交汇处,煞主的残魂在那里吸收地火煞气,已经凝聚成‘焚天炉’,一旦成型,整个异人界都会变成火海。”他想起守塔老弟兄的话,有艘路过的商船曾看到海底有红光冲天,船上的渔民都被煞气侵蚀,变成了只会喷火的怪物。
星子突然指向南方的海面,那里有艘残破的渔船正往岸边漂来,船帆被烧得只剩骨架,甲板上躺着个浑身焦黑的人,还有口气。“是‘归航号’的渔民!”星子认出了船身的标记,那是附近渔村最勇敢的渔船,据说上个月冒险闯入焚心海深处,从此杳无音信,“他可能见过熔浆狱!”
渔民被救上了望塔时,已经奄奄一息,喉咙被烈焰灼伤,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用尽最后力气,从怀里掏出块烧焦的羊皮,上面画着幅简易的海图,标注着通往熔浆狱的路线,终点画着个巨大的火炉,炉口插着根黑色的柱子,柱子上缠绕着火焰——是焚天炉的核心“镇狱柱”,显然是守界人留下的镇煞之物,如今被焰煞的煞气侵蚀,成了焚天炉的养料。
“必须毁掉焚天炉。”沈冲将羊皮海图铺在塔上的石板上,用断刀划出路线,“从‘漩涡眼’潜入海底,那里的水流相对平稳,能避开焰煞的巡逻。阿竹带三名弟兄负责用九针镇魂术封锁外围裂缝,我和星子去炸掉镇狱柱。”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黑陶瓶,里面装着“爆煞粉”,是用蚀骨渊的煞主鳞片和幽冥草粉末混合制成的,遇热会产生剧烈爆炸,“这是最后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用。”
潜入海底的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漩涡眼的水流旋转得像个巨大的漏斗,沈冲和星子用煞气护住身体,才没被卷得撞上礁石。越往深处,水温越高,周围的鱼虾都成了焦黑色,显然是被焰煞的高温煮熟的。星子的氧气瓶突然漏气,气泡在水中炸开,引来一群被煞气污染的鲨鱼,它们的眼睛是红色的,牙齿上还沾着人肉残渣。
“用爆煞粉!”沈冲将一小撮粉末撒向鲨鱼群,粉末在水中遇到高温,瞬间爆炸,虽然威力不大,却足以吓退鲨鱼。他拉着星子继续下潜,透过浑浊的海水,终于看到了熔浆狱——那是海底的一处火山口,中央的焚天炉正在喷发黑色的火焰,炉口的镇狱柱已经被烧得通红,表面的刻痕正在消失,那是守界人留下的镇煞符文。
焰煞的本体就盘绕在镇狱柱上,像条巨大的火蛇,身体由黑色的火焰组成,每隔片刻就会张开嘴,将高温煞气喷向炉底的裂缝,试图将其彻底撑开。它的七寸位置有块白色的鳞片,是唯一不燃烧的地方,那里嵌着个小小的黑影——是煞主的残魂核心,比陨星谷的晶石更小,却更炽热。
“阿竹那边开始了!”星子指着火山口外围,几道银蓝色的光点亮了起来,是九针镇魂术的光晕,正在封锁裂缝,“我们得抓紧时间,焰煞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
沈冲将身上的煞气凝聚成一把黑色的匕首,悄无声息地靠近焰煞。火蛇的鳞片温度极高,匕首刚接触到就发出滋滋的响声,他咬着牙,瞄准白色鳞片的位置刺下去——那里果然是焰煞的弱点,鳞片被刺破的瞬间,火蛇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黑色的火焰突然熄灭,露出下面由熔岩组成的身体。
“就是现在!”星子将爆煞粉撒向镇狱柱,粉末接触到高温的石柱,立刻开始冒烟。焰煞发现了他们的意图,转身喷出烈焰,沈冲立刻用煞气形成屏障,却被高温烧得滋滋作响,手臂上的皮肤瞬间红肿起泡。
“快炸!”沈冲的声音带着痛苦,屏障已经快要破碎,“我撑不了多久!”
星子点燃火折子,扔向镇狱柱。爆煞粉遇到明火,瞬间产生剧烈的爆炸,黑色的气浪将火山口的熔岩掀得老高,镇狱柱被拦腰炸断,断口处喷出白色的蒸汽,是被炸开的地下水遇到高温形成的。焰煞的身体失去镇狱柱的支撑,开始在爆炸中瓦解,白色鳞片里的煞主残魂核心滚落出来,被蒸汽包裹,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嘶鸣,然后彻底消散。
火山口的震动渐渐平息,焚天炉的黑色火焰熄灭了,露出下面的通道裂缝,已经被爆炸产生的碎石堵住。沈冲和星子趁着混乱,顺着漩涡眼的水流上浮,浮出海面时,正看到阿竹的最后一根银针落下,九道银蓝色的光晕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将整个焚心海的煞气都封锁在里面。
“成功了!”阿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手腕被高温烫伤,缠着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却依旧紧紧攥着最后一根银针,“焰煞的煞气散了,海水开始变清了!”
沈冲抬头望向海面,黑色的浪涛正在退去,露出下面清澈的海水,几条银色的鱼游过,是没被煞气污染的正常生物。远处的天空放晴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满地的碎金。
回到了望塔时,守塔的弟兄们正在庆祝,有人用捡来的贝壳吹奏着忘忧村的歌谣,调子虽然生涩,却充满了喜悦。那个被救的渔民已经醒了过来,正在喝补魂丹熬的药汤,他说要回渔村告诉大家,焚心海的煞气散了,以后又能出海打渔了。
阿竹的烫伤在补魂丹的作用下渐渐好转,她将那根刺破焰煞鳞片的银针小心地收好,上面沾着的白色鳞片粉末像珍珠一样闪亮。“老婆婆说,这根针以后能当信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等我教出更多会九针镇魂术的孩子,就把针传给最勇敢的那个,让他继续守护焚心海。”
沈冲看着海面上渐渐散去的银蓝色光晕,心里却没有完全放松。界隙地图上,第八处通道的标记虽然暗了下去,边缘却多了道细细的红线,像在预示着什么。他知道,煞主的残魂或许还有最后一处聚集点,那才是真正的终局之战。
星子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递过来一块烤熟的鱼肉,是用刚打上来的海鱼做的,带着海水的咸味:“别想那么多,先吃饱再说。”他指着远处归来的渔船,帆上画着忘忧草的图案,“你看,渔民们已经回来了,他们才是最好的守界人,用生活守护着这片海。”
夕阳西下时,焚心海的岸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渔民,他们带着祭品来到了望塔前,不是为了祭祀神灵,是为了感谢守界人。有人将刚捕的海鱼挂在塔上,有人在沙地上用贝壳拼出“守心者”三个字,孩子们则围着阿竹,听她讲焰煞的故事,眼睛里满是崇拜。
沈冲的断刀插在了望塔的最高处,刀身反射着夕阳的金光,刀柄上的合璧佩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知道,焚心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界隙的通道还在,煞主的残魂或许正在某个未知的角落积蓄力量,但只要还有人记得如何守护,只要九针镇魂术的银针还在闪烁,只要忘忧草的种子还在随风传播,这世间的安宁就永远不会缺席。
深夜,信鸦的叫声打破了宁静。这次的信来自最南方的“瘴气林”,是最后一处没有标记在地图上的神秘之地,送信的弟兄用烧焦的木棍写道:“林子里长出了黑色的忘忧草,能迷惑人的心智,煞主的气息比焚心海浓十倍……”
沈冲展开信纸,火焰在旁边跳动,照亮了他脸上的表情。阿竹已经收拾好了背包,里面的九针镇魂术针谱上,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她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沈冲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期待,“我想看看黑色的忘忧草,到底长什么样。”
沈冲将信纸凑到火上点燃,灰烬被海风卷着,飞向焚心海的深处。他拔出最高处的断刀,刀身的煞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远处海面上残留的银蓝色光晕遥相呼应。“天亮就走。”他的声音平静却坚定,“让黑色的忘忧草,也变成真正的守护之草。”
信鸦再次起飞,翅膀上沾着焚心海的海盐,飞向南方的瘴气林。塔下的贝壳拼字在月光下闪着光,“守心者”三个字被海浪冲刷着,却愈发清晰,像刻在了这片土地的记忆里。远处的海面上,第一艘归航的渔船升起了帆,像一只展翅的鸟,朝着黎明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