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突然闪回——初三那年她总他问数学题，高一开学典礼“不小心”拿错他的演讲稿，甚至运动会前夜还“恰好”在药店遇见他来买膝盖贴。
桑灼华耳尖发烫，低头假装研究笔记：“这次不一样……”
“因为分班？”苏槿的声音突然很近。她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修长的手指正点在那篇课文上，“这段要升调读。”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桑灼华僵着脖子不敢动，余光瞥见他滚动的喉结和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
“专心。”苏槿用笔轻敲她额头，“背完这段才能回家。”
翌日清晨。
唐跳跳的小册子在阳光下挥舞得像面旗帜，三颗脑袋凑在走廊栏杆旁，形成一小团雀跃的旋涡。
“听说研学基地后面有片超大的蓝莓园！”唐跳跳兴奋地跺脚，“可以随便摘！”
凌妤绾突然攥紧桑灼华的手腕：“更重要的是——”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压不住眼底闪烁的星光，“檀健次下周六在那儿有场公益演出！”
桑灼华顿时了然——难怪凌妤绾激动得连形象都不要了。她刚想调侃，身后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都知道了？”杜小满抱着教案走出来，镜片后的眼睛扫过三个做贼心虚的背影，“刚接到通知，下周二研学。”
放学路上，三个女孩挤在公交站牌下叽叽喳喳。
“听说江城有家超好吃的冰淇淋店！”唐跳跳翻着手机攻略，“就在我们住的酒店旁边！”
凌妤绾突然拽住桑灼华的袖子：“你看群消息了吗？理科班和文科分在同一家酒店！”她的眼睛亮得可疑，“我们理科班住你们文科们楼上。”
桑灼华正喝着矿泉水，差点呛到：“……哦。”
“装什么淡定”凌妤绾戳她腰窝，“你耳朵红得能滴血了。”
唐跳跳突然“啊”了一声：“最新消息！研学最后一天晚上有文艺汇演，每个班都要出节目！”她坏笑着撞凌妤绾肩膀，“之前听你说会弹钢琴？”
凌妤绾笑着肯定：“嗯”
次日课间。
唐跳跳的A4纸在课桌上摊开，密密麻麻的字迹间夹杂着各种涂改符号，活像一张作战地图。
“驱蚊液、折叠衣架、一次性床单.……”凌妤绾念着清单，眉毛越挑越高，“你连电热水壶都列上了？”
“酒店的水壶多脏啊！”唐跳跳理直气壮地划掉几项，“不过灼华说得对，洗发水什么的可以到那边再买。”
桑灼华正用红笔帮她把“便携晾衣绳”改成“当地购买”，突然听见后门传来一阵骚动。
苏槿抱着一摞作业本路过，白衬衫袖口沾着粉笔灰，显然是刚帮老师整理完教案。
他的目光扫过三个女孩围观的清单，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咳咳！”凌妤绾突然提高音量，“某些人要不要也准备点英语补习资料啊？”
桑灼华手一抖，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线。等她再抬头，苏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
教室。
杜小满的话音刚落，教室里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几个男生甚至跳上课桌击掌庆祝，被杜小满一个粉笔头精准命中额头。
“安静！”她敲着黑板，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现在说几点注意事项——”
桑灼华悄悄摸出手机，在课桌下给苏槿发消息：可以带手机
消息刚发出去就后悔了——这算什么没头没尾的提醒？正想撤回，屏幕突然亮起：
知道。在查江城天气，记得带伞。
她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心跳突然漏了半拍。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叶子飘落在窗台，像封未写完的回信。
“桑灼华！”
杜小满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摔了手机。抬头看见班主任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么开心？看来是很期待和英语老师同车了。”
全班哄笑中，桑灼华涨红了脸。她分明看见杜小满瞄了眼她亮着的手机屏——那条消息还明晃晃地挂着。
“好了”杜小满合上教案，“最后提醒一句——”她的目光扫过全班，“某些小动作，在研学期间最好收敛点。”
下课铃响起时，唐跳跳扑过来搂住桑灼华脖子：“杜姐是不是肯定看见你发消息了！”
凌妤绾慢悠悠晃过来，往桑灼华手里塞了张纸条：“苏槿刚让我给你的。”展开是张天气预报截图，特别用红圈标出“多云转雨”，旁边画了把卡通伞，伞柄上挂着个歪歪扭扭的“华”字。
周四的校园弥漫着躁动的空气。
历史课迎来尾声时，杜小满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四十五张按捺不住兴奋的脸——有人偷偷在课桌下整理背包带子，有人把研学清单夹在课本里反复查看，就连平时最沉稳的班长周叙白都在草稿纸上画起了江城地图。
“明天七点，操场集合。”她敲了敲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现在——”
话还没说完，下课铃骤然响起。往常总要拖堂五分钟的历史老师今天第一个冲出教室，临走前还笑眯眯地说了句“今晚好好休息”。
走廊瞬间沸腾。唐跳跳扒着三班后门，手里挥舞着荧光笔标注的购物清单：“快快快！趁超市还没被搬空！”
电梯下行的数字一格一格跳动，唐跳跳盯着反光镜里贺铮的倒影——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卫衣，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在电梯顶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打算去干嘛？”贺铮突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和她们约好了”唐跳跳晃了晃手机，“去超市买明天要用的东西。”
“巧了”贺铮挑眉，“我也打算去超市。”
唐跳跳眼睛一亮——这不是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吗？她正盘算着怎么开口，贺铮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际：“你该不会在想……让我当苦力吧？”
被戳穿心思的唐跳跳一拳捶在他手臂上，却在下一秒被贺铮反手扣住手腕。少年的掌心滚烫，拇指恰好按在她脉搏跳动的位置。
“一起啊”她强装镇定，耳尖却悄悄红了，“我看你没伴，勉为其难带带你。”
铮低笑出声，喉结在卫衣领口上下滚动：“那我是不是该说……谢谢唐大小姐赏脸？”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唐跳跳甩开他的手冲出去，却听见贺铮在身后慢悠悠道：“走反了”
手机屏幕亮起，唐跳跳的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三秒——
凌妤绾和旭尧的回复几乎同时弹出，连标点符号都一模一样。
唐跳跳瞪大眼睛：你们怎么猜到的？
旭尧发来个得意的表情包：某人刚才在走廊说“一起啊”，整层楼都听见了。
正说着，贺铮的手机突然响起。沈算的大嗓门从听筒里炸出来：“你们跑哪去了？苏槿问要不要……”
“永辉超市。”贺铮捂住话筒，转头用眼神询问唐跳跳。
女孩正踮脚偷看他手机，被抓包后理直气壮地点头：“人多热闹，让他们都来！”
超市的电梯门缓缓打开，超市的冷气混着烘焙区的甜香扑面而来。
桑灼华跟在众人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苏槿的背影上——他黑色卫衣的帽子微微翘起，露出后颈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真的只买糖？”凌妤绾从货架上拿下两包晃了晃，“这个新品超好吃。”
桑灼华刚要伸手去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边伸来，将同款放进她怀里：“蓝莓味的。”
苏槿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突然安静了一瞬。唐跳跳和贺铮交换了个眼神，沈算夸张地咳嗽起来。
“谢谢……”桑灼华抱着，耳尖发烫。她没说自己其实更喜欢柠檬味——就像她没注意到苏槿购物篮里已经躺着两包柠檬棒棒糖。
“哇哦~”林野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某些人不是说‘只买必要的’吗？”
桑灼华手忙脚乱地把糖塞回货架：“这个是……”
“是我要买的。”苏槿面不改色地拿起那包糖，“突然想尝尝。”
唐跳跳的购物车已经堆成小山，薯片袋子挤得咯吱作响，巧克力棒从缝隙里支棱出来。
桑灼华伸手扶住快要滑落的果冻盒，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要开小卖部吗？”
“这叫未雨绸缪！”唐跳跳又扔进两包辣条，“万一江城的东西不合胃口……”
贺铮突然伸手按住她继续拿零食的手腕：“再买，明天你的书包会比我还重。”他指尖在收银台方向点了点，“要不要打个赌？这些最后多半是沈算吃掉的”。
被点名的沈算正偷偷往车里塞芝士圈，闻言立刻举手投降：“我作证！上次研学贺铮背的零食袋里，全是唐跳跳爱吃的——哎哟！”话没说完就被贺铮踹了一脚。
桑灼华看着唐跳跳后知后觉泛红的脸颊，忽然觉得手里蓝莓变得滚烫。
苏槿正把什么塞进购物车底层——包装袋露出黄色的一角，像是柠檬味的棒棒糖。
夜色渐深，桑灼华躺在床上翻看手机，班级群消息还停留在杜小满发的分组表——她恰好和苏槿分在不同组。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点开那个未保存的号码。
晨光微熹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姚卉发下的分组表在同学们手中传阅，桑灼华低头看着自己所在的第三组名单——组长是林小莺，组员里没有那个熟悉的名字。
“记住”杜小满敲了敲讲台，“组长要随时清点人数，安全第一。”
广播突然响起集合铃声，走廊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经过高一教室时。
桑灼华看见窗边学生羡慕的眼神，恍惚想起去年此时——她也曾这样目送学长学姐们离开。
晨光穿过操场边的梧桐树，在沥青跑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桑灼华站在三班的队伍末尾，指尖摩挲着书包带子——里面装着昨晚超市买的蓝莓，和一颗没舍得吃的柠檬味糖果。
前排女生突然后退，她踉跄着稳住身形，抬头时呼吸一滞——
苏槿就站在不到两米外。
黑色冲锋衣衬得他肤色冷白，帽檐下的眉眼如墨描般清晰。
不同于周围男生嬉笑打闹的样子，他安静地站着，单手插兜望向主席台，下颌线在晨光中像镀了层釉。
大巴车停稳的瞬间，车厢里响起一片虚弱的哀嚎。
桑灼华扶着车门踉跄下车，迎面扑来的江城的风里带着湿润的草木香，却抚不平胃里翻江倒海的眩晕感。
她眯着眼看向四周——苏听晚正抱着垃圾桶干呕，唐跳跳瘫在长椅上脸色发青，就连平时活蹦乱跳的沈算都蔫成了霜打的茄子。
“水。”
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突然递到眼前。苏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黑色冲锋衣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看起来精神奕奕，甚至帽檐都没歪一下。
“你……不晕车？”桑灼华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冰凉的腕表。
苏槿从口袋里摸出盒柠檬糖：“提前吃了药。”阳光下，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要糖吗？”
远处突然传来杜小满的喊声：“三组集合！”
桑灼华慌忙把水塞回他手里：“谢谢，我该……”
“晚上有篝火晚会。”苏槿突然说，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听说要组队。”
他转身走向理科班集合点，背影挺拔如松。桑灼华愣在原地，指尖还留着柠檬糖的清凉——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糖塞进了她手心。
江畔的篝火在夜色中跳动，火星如同散落的星辰。
沈算将饮料瓶在草地上用力旋转，瓶身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微光。
“停！”
瓶口不偏不倚指向了旭尧。
“大冒险！”红发少年毫不迟疑地喊道，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林野立即拍手提议：“和左边第三个人十指相扣唱情歌！”
众人的目光顺着数过去——凌妤绾正小口咬着，火光为她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旭尧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她柔软的手心。
“简单爱，会不会太简单？”他清爽的嗓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虽然明显走调，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阴影处，周叙白手中的易拉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他盯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篝火噼啪炸开一颗火星，瓶口在众人屏息中缓缓指向唐跳跳。
“真、真心话！”她猛地抱紧双膝，像只警觉的兔子。
贺铮突然倾身向前，手机屏幕在火光中亮得刺眼：“解释一下？”
放大加粗的备忘录赫然显示：
贺铮生日备忘
? 海盐柠檬糖（他最爱！）
? 篮球杂志最新刊
? 被他发现！
唐跳跳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你……你偷看我……”
“是你把pad忘在我家。”贺铮指尖划过屏幕，凌晨2:23的编辑记录清晰可见，“所以那天超市，你是故意……”
“闭嘴啊！”唐跳跳扑上去抢手机，却被贺铮就势搂住肩膀。
篝火“轰”地窜高，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草地上，像齁甜的太妃糖拉出缠绵的丝。
凌妤绾在旭尧耳边偷笑：“赌五包辣条，那盒糖现在就在跳跳书包夹层。”
瓶口在众人屏息中转向了苏槿。
“真心话。”他声音平静，目光却穿过跃动的火焰，落在桑灼华被火光镀上金边的侧脸上。
沈算露出狡黠的笑容：“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吗？”
夜风突然转向，将火星卷向夜空。桑灼华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
“有。”
苏槿的回答干脆利落，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
桑灼华的心脏猛地抽痛——她想起过年时苏槿去凌妤绾家的身影，想起他每天雷打不动放在凌妤绾桌上的温水，想起那些她偶然瞥见的、字迹工整的信笺。
原来如此。
火光照不亮她突然黯淡的眼睛。她自嘲地勾起嘴角——苏槿从未说过喜欢她，那些若有似无的温柔，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错觉。
在火光与夜色交织的阴影里，桑灼华悄悄蜷起手指。最痛的领悟莫过于此：
她从来就不是他故事里的女主角，
只是一个站在主角光环外的旁观者，
误把别人的温柔当作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