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域,一只巨大血手抓着金甲巨人的头颅,前方,两道人影单膝跪在一道倩影身后,而在一旁,苍主的身躯被无数血刺穿过,脸上还留存着深深恐惧。
而血手抓住的金甲巨人,身躯上布满诡异血纹,不断吸收他身上血气,那金甲巨人奋力挣扎,发出震天怒吼,然而血纹却如跗骨之蛆,越缠越紧。
不多时,一具巨大皮包骨身躯便从血手中脱落,坠落下方无尽黑洞之中。
一道人影起身,随手收了血手,看向眼前那道倩影,微微恭敬说道:
“帝女……”
“走吧,既然神庭没有能力镇守神天,也没能履行古老盟约的条件,那就不该坐这个位。”
倩影并未回头,而冰冷的声音却响起这片星域之中,而当她往前踏出一步,准备离开时,却微微侧身,目光穿透遥远星域大界,落在神弃之地中。
眼神中,出现了琴女昏迷过去,未曾醒来的身影,也再无昔日被她称作少年的身影。
“唉……”羽落天叹了口气,化作流光离开了这片星域。
“主……”
“走吧,这神天,也该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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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碎成万千银鳞,顺着溪水的褶皱游弋。
池面起初凝着一整块皎白的玉,晚风掠过芦苇丛时,玉碎成粼粼的光屑,又被粼粼的波痕重新拼起。
岸边蒲草的影子在水底舒展,像谁遗落的水墨长卷,墨色浸透月光的清辉,随着涟漪微微起伏。
小溪边走过一道白衣影,背上放着一个小巧箩筐,衣袍裤脚微微折起部分,露出结实的小腿,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脚步轻盈,每一步都似踏在韵律之上,朝着溪边走。
啊……如此夜景,当停下借此情景与月对饮一杯,方能舒此心中快意。
眼中扫过四周高山林脉,却未曾看到与当时梦境之中所出现的环形悬崖,以及那一座宫殿。
洛天羽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又抽搐起来,这么晚了,劳累了一天的牛都已经睡下了,而他,一尊神境后期的人物,如今却是背着个箩筐在夜里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背后箩筐里依稀放着一些稀有药草和几颗闪烁流光的石头,白天钓鱼老叟就丢给他一个箩筐,说着什么晚上去干一票大的,结果却是他一个人去干……
“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可神弃之地中心,除了那台阶,好像也没啥东西了。”洛天羽拍拍额头,还是叹了口气。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回去的还是要回去。
淌过小溪,在沿着一条山林小路而行,走到不多时,便在前方看见一座小屋,山石建造,前边窗户发出微弱火光,屋前柴扉半掩,透出昏黄的灯光。
而小屋前,一座简易石亭,一盏油灯而起,石桌依稀放着一壶陈年佳酿,两个杯子。
钓鱼老叟坐在一边,微微眯眼,似乎在等待着洛天羽回来。
推开小院的门,洛天羽叹了口气,无奈地走了进去,将箩筐往钓鱼老叟身旁一放,然后十分自觉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地拿起杯子倒上一杯饮下。
“呦, 今晚收获不错嘛。”
钓鱼老叟伸手从箩筐里面摸出一两块发光石头,借着月光好好打量。
饮下一杯酒后,洛天羽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大晚上让我去干这事儿。”
钓鱼老叟嘿嘿一笑,“看你这么闲,就应该给你找点事做嘛。”
洛天羽抓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上,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
“找点事做?我看你是想把我折腾死。”他重重放下酒杯,震得石桌上的灯芯都晃了晃。
老叟将发光石头抛着玩,石头划过月光时拖出银亮的尾迹:“小辈,知道为什么派你去吗?神境后期的修为,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来?那以后如何去护这神天?”
“呵呵——神天自有人才出,现在不是那个什么古天神庭坐镇吗?我这样的小辈,去了也帮不上忙吧。”
借着酒力,微微上头,洛天羽说出了这句话。
确实,他如今撑死也不过神境后期,往上还有三四个境界,每一个境界突破远要比神境难,若是指望他,那估计要等上数个纪元之久。
“小辈,冲你这句话,那今日便与你说说这古老盟约的由来。”老叟放下石头,瞪了洛天羽一眼,伸手倒满一杯酒饮下,润润喉咙之后认真说道。
“你既已见识到幻境之中的黑暗生物,那想必有所疑惑,无论是从何处来看,这些黑暗生物都不属于我们所处的宇宙生灵之一。
与‘它们’交手,所能感受到的唯有其自身的冷冽杀气。”
老叟凝视着杯中的酒影,仿佛在那晃动的琥珀色中看见了往昔的硝烟:
“第一纪元未曾开启前,这方无尽宇宙还是一片混沌,以混沌神天之主开辟之地。
直到某天,宇宙界域撕裂巨口,那些浑身缠绕着黑暗气息的生物踏碎无尽星辰而来——它们自称‘幽影’。”
洛天羽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收紧,记忆中的黑暗生物与老叟的描述重叠,佛又听见了锁链拖拽的声响。
老叟继续道:“当时为混沌一脉为主,混沌神天之主以一道话语便号令无数大界,凡是登神之人,都要赶赴混沌神天参战。”
洛天羽正听得入迷时,石桌上的油灯突然滋滋作响,火苗窜起三尺高,在墙上投下老叟扭曲的影子:
“那一战,混沌神天之主与一尊幽影之主战于星界之上,战到天地破灭,千万星空再无一颗渺小星辰。
最后不知付出何等代价,将那尊幽影之主永世封印于何处,混沌不灭,封印不散。
而之后,混沌一脉却人间蒸发一般,再无任何踪迹,以至于后来古天神庭坐上这个位置。”
洛天羽听得目瞪口呆,脑海中满是那惨烈的战斗场景。
他端起酒杯,又猛灌一口,问道:“那这古老盟约又和这有什么关系?”
老叟放下酒杯,神情笑嘻嘻道:“世间登神之人,若幽影重临宇宙边荒之地,必赶赴宇宙边荒之地参战。“”
“不计生死,不论存亡,唯有一战,”
老叟起身,走到洛天羽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开始撒酒疯了……“在当时,还流传的这样一句话。”
老叟摇晃着脑袋,舌头都有些打结,大声念道:
“幽影现世,宇宙动荡,神天修士,血洒疆场。”
他眼神迷离,脚步踉跄,却又带着几分豪情,“小子,你如今神境后期,已经有资格去参战,无论当今神天之主位置是谁做,这古老盟约内容,也不容任何人违背!”
说着,老叟竟在石亭中手舞足蹈起来,像是在模拟当年的战斗场景。
洛天羽看着发酒疯的老叟,又想起刚刚听到的古老盟约,心中五味杂陈。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让他清醒了几分。
老叟又饮下一杯,未曾动用源力化解酒力,兴许是醉了,拿起鱼竿丢下酒杯,在月光下,似乎回到他年轻那会,以鱼竿比作剑,剑指一世苍天。
“幽影无尽,吾等神天修士,以此为证,不求留名万古天地,只求一世血战。”
“时间无痕,天地繁华之际,以此为界,持剑披甲赴约战场,一战化为终章。”
“剑无一日锋从处,月无今朝登神台。”
“昔日神天十三帝,骨化苍天血化雨。”
“终此无人归啊…………”
不知多久,老叟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脸色微红,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话语。
洛天羽摆好酒杯,把箩筐放回屋内,在石桌前坐下,看着月光,也看着呼呼大睡的老叟。
他忽然想去宇宙边荒之地参战,去看看先辈浴血奋战的地方。
如今,他也已有资格……
月光如水,漫过石亭斑驳的檐角,将洛天羽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伸手轻轻拭去老叟嘴角溢出的酒渍,指尖触到老人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夜风卷着远处山林的松涛,裹挟着老叟含糊的呓语,原来,这些看似玩世不恭的长辈,都藏着满襟血与火的往事。
洛天羽仰头饮尽杯中残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烧得眼眶发烫。
宇宙边荒的战火仿佛就在眼前,一位位先辈之影化作漫天星辰,每一颗都在诉说着永恒的守望。
而石亭里沉睡的老叟,在洛天羽看不见的背后,眼角微微露出一道亮光,嘴角上挂着欣慰的笑意。
而潭水下的血色龙影微微游动,却未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