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尾裹挟着腥风直取沈清欢咽喉时,司墨的横刀已破空而至。
刀背重重磕在蛇鳞上,火星四溅,他整个人被震得倒退三步,虎口崩裂,却硬是将那足以洞穿胸骨的一击偏了三寸——蛇尾擦着沈清欢耳畔划过,在她鬓角撕下一缕青丝。
\"清欢!\"司墨踉跄着扑过来要护她,却被她反手按住肩膀。
沈清欢望着五步外的云无咎,他的蛇尾扫过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肉翼上的倒刺滴着墨绿色毒液,左脸却还残留着半分人色,眼尾泛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灼得疼。
\"他...还剩半颗心。\"沈清欢咬着牙,指腹的血珠渗进琴弦,\"刚才琴音里提烤红薯时,他的蛇尾抖了三抖。\"她袖中指尖掐进掌心,想起前日白璃翻出的旧账册——云无咎十二岁冬夜背着她偷溜出乐坊,用半块烤红薯换她藏起被总管撕碎的《乐府诗集》抄本。
\"王侍卫,孙兄弟!\"沈清欢突然扬声,\"看他肉翼扇动的频率!
每次攻击前,右翼会先收拢半寸——那是蓄力的征兆!\"她转身抓住司墨染血的手腕,\"你带他们绕成环,他攻东你们压西,攻南你们锁北,拖慢他的节奏!\"
\"白璃!\"她又看向缩在廊柱后的哑女,白璃正快速拆解腰间绣囊,取出几枚银针别在袖口,另一只手攥着半幅未完工的蜀绣——那是她连夜赶制的\"惊鸿图\",金线绣的琵琶纹路在火光下泛着暖光。
白璃重重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比了个\"刺\"的手势。
\"秦侍卫,劳烦护着白璃。\"沈清欢深吸一口气,将琵琶横在膝上,\"我来破他的邪障。\"
司墨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你前日为解萧太后的毒,已经用了两次天音。\"他喉结滚动,\"这一弹,又要耗三个月...\"
\"总要有人活下来。\"沈清欢轻轻抽回手,指尖抚过琵琶背面的云纹——那是母亲临终前用最后一口气刻下的,\"他若彻底成魔,长安今夜要埋多少人?\"
司墨的刀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正卷过云无咎脚边的烛火。
火光映得那怪物右眼里的幽绿更盛,它突然发出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嘶吼,蛇尾在地上拍出深坑,肉翼猛地展开——右翼果然先收拢了半寸!
\"东!\"沈清欢断喝。
司墨的刀已从左侧劈下,王侍卫的长剑同时点向怪物后颈,孙勇士的铁盾重重砸在它尾椎骨处。
三股力道齐发,云无咎的蛇尾偏了方向,擦着廊柱扫过,整根木柱\"咔嚓\"断裂,碎屑纷飞中,白璃的银针如暴雨般射出——目标不是要害,而是它肉翼下的软膜。
\"好!\"沈清欢指尖在琴弦上划出清越的高音,琴音如银链般缠上云无咎的脖颈。
怪物发出刺耳鸣叫,左脸的人皮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鳞甲,可那银链却像有生命般收紧,在鳞甲上勒出白痕。
\"宫调转商!\"她突然变调,琵琶声骤沉如闷雷,音波凝成实质的利刃,朝着怪物心口攒射。
云无咎的蛇尾疯狂拍打地面,肉翼剧烈扇动带起飓风,却始终挣不脱那团音波利刃的纠缠。
沈清欢看见它左眼里的清明在翻涌,像是有人在黑暗里攥着最后一线天光,不肯松手。
\"当年你说要攒钱给我赎身,说要在朱雀街开间琴坊。\"她的声音混进琴音,带着血的甜腥,\"你说'清欢的琴,该让天下人跪坐静听'——你忘了吗?\"
音波利刃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云无咎的身体猛地一震,心口处的鳞甲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沈清欢看见黑血从裂缝里渗出,可那怪物却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尖啸,周身黑雾翻涌如沸,竟在体表凝成一层暗紫色的护盾!
\"不好!\"司墨的刀砍在护盾上,溅起火星却无法破防。
王侍卫的剑被弹得脱手,孙勇士的铁盾凹成铁锅,白璃的银针钉在护盾上,竟滋滋冒起青烟。
沈清欢的琴音突然走调,她望着那层邪气凝成的护盾,后颈渗出冷汗——这护盾竟将她的音波原封不动反弹回来!
\"退!\"她反手将司墨推开,自己却站在原地,指尖在琴弦上疯狂拨扫,试图扭转音波的方向。
可那反弹的音波如千军万马,裹着她方才的琴劲,裹着云无咎的怨气,裹着满殿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沈清欢望着那团逼近的暗紫光晕,喉间泛起腥甜。
她看见司墨红着眼要冲回来,白璃举着蜀绣要替她挡,王侍卫和孙勇士在护盾外徒劳地劈砍——可那音波太快了,快得像当年母亲咽气前,最后一滴落在她手背上的泪。
\"清欢——!\"司墨的嘶吼混着音波的轰鸣炸响。
沈清欢闭了闭眼,手指深深掐进琵琶的云纹里。
她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欢,你要活成光。\"可此刻,那团暗紫的光离她的眉心,只剩三寸。